不顾身后的挽留,凌晓冬一路跑出昏暗的小巷,但是当他重新回到大道上时,只能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个白衣女子又不见了身影。

凌晓冬立马拦住一个迎面而来的路人问道:

“哎,这位大哥,请问一下,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服带着面纱的女子走过去?”

“看到过,你说的那人好像往城东走了。”

热心的路人还帮他指明了方向。

“多谢多谢。”

凌晓冬拱手道谢后连忙朝着城东的方向追去。

随着道路向彭城东边前进,人流逐渐变得稀少,两边的锦绣高楼变成了简陋的平房,人们穿着的衣物也不像城西所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

越往东走,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凌晓冬的步伐慢了下来,他皱眉看着路旁衣衫褴褛的乞儿,还有简易搭建的棚子,回想起了之前去城主府路上和云姨聊天的内容。

为什么这彭城的城东和城西简直就像两个世界一样?

他走到一个乞儿面前,往他身前的破碗里丢了几个铜板。

铜板落进碗中,叮叮当当几声脆响让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小乞儿精神了起来,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长命百岁!”

“不必如此,我只想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彭城城西和城东完全是两个样子吗?”

那乞儿答道:“这彭城东边,原本就是一块荒郊,来逃灾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逃灾,有什么灾?”

一直生活在明月观的凌晓冬对外界知之甚少。

“那可太多了,洪灾,蝗灾,还有兵灾,最近灾年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各地都十室九空。”

“还有兵灾?难道是北边匈奴国打来了吗?”

乞儿摇了摇头。

“北边有北境王坐阵,自然安然无事,朝廷缺钱,各州都强征捐税,搜刮民财。闹得民怨沸腾,各地都有人掀起反旗。”

凌晓冬好奇地问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我看你谈吐也不像穷苦人家出生,怎么也沦落至此?”

那乞儿好像是被说到了伤心事,眼眶发红,悲戚道:

“哎,我原本也是商贾人家出生,但是被那些所谓的义军劫掠,全家老小只剩我一人逃到彭城,要不是这彭城有好心人施粥,怕不是早就死了。”

“哦?原来这世上还是有良善人家的,他们在哪施粥?”

乞儿抬头望了望天色。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也正好要去领粥,公子想知道的话那就随我来吧。”

那小乞儿带着凌晓冬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的人群围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这群难民井然有序的排着队,挨个领粥,不争不抢,倒也稀奇。

更奇怪的是,每个灾民领粥的时候,都要虔诚的念一句: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凌晓冬也没细想,因为他在那棚子里看到了那位白衣女子。

仍然是带着面纱,一身素净白衣,手持锅勺,熟练地从一旁的木桶里舀粥倒在那些灾民手里的碗中。

看她在忙活,凌晓冬也没有上前打扰,一直到那白衣女子把手里的锅勺转交给另一位侍女模样的人,换班休息时,凌晓冬才上前打了声招呼。

“姑娘,又见面了!”

“是你!”

那白衣女子很惊讶,随即又皱起了两条柳眉,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还...”

凌晓冬伸在怀里掏东西的手停了下来,面色一僵。

坏了!忘了那手绢被云姨没收了!

那白衣女子看凌晓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蹙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凌晓冬的目光更是带上了警惕和狐疑。

凌晓冬急中生智,把云姨交给他的银子拿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听闻有人在这边给难民施粥,就想来看看是哪位活菩萨这么有善心,顺便也来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凌晓冬心痛地伸手把自己仅有的十两银子递向白衣女子。

他心想云姨心善,要是她看到这群灾民也会心生怜悯,肯定不会说自己什么。

就是这十两银子,平日里都够自己和师傅用多久了!

穷惯了的凌晓冬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白衣女子诧异地看了凌晓冬一眼,倒也没有推脱,接过银子,微微一福。

“多谢道长好意,小女子却之不恭了。”

她低头时注意到凌晓冬的衣服上的补丁,眼中多了些赞许之色,又惭愧道:

“我看道长的道袍都打满了补丁,却愿意慷慨解囊拿出银子救助灾民,真是心善之人。之前在客栈里是小女子无礼了,还请道长莫怪。”

凌晓冬潇洒的把手一挥。

“小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对了,我叫凌晓冬,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小女子名为沐清荷。月明风清的清,映日荷花的荷。”

凌晓冬赞道:“好名字!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这名字倒是与姑娘相称。”

沐清荷微微颔首。

“凌道长过誉了。”

她又恢复成之前的清冷模样,如同一朵高岭之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凌晓冬见她如此无趣,便转头看向这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灾民群,心中确实生出些怜悯,也忘了失去银子的心痛,感慨道:

“这点银子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救眼前的这些人一顿两顿容易,难道还能次次帮他们吗?像这样的灾民,世上不知还有几许?”

这句话仿佛引起了沐清荷的共鸣,她叹气道:“只能看到多少就帮多少了,虽然杯水车薪,但也是聊胜于无。公子以为该如何呢?”

“我?我觉得蝗灾洪灾这种天灾确实是无能为力,但迫害这些百姓最严重的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如果不改变朝廷的横征暴敛,官员的贪墨无度,这些灾民就永远不会减少。”

“哦?公子也是这般想的吗?”

沐清荷少见的露出喜色,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

她又开口想言语,但是被一旁赶来的侍女打断。

“殿...小姐,粥已经发完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已经这般时候了吗?”沐清荷一愣。

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昏黄的天空,思索了片刻,又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和凌道长相谈,随后就回来。”

那侍女古怪的看了一眼站在沐清荷身旁的凌晓冬,一直看到他的脸时才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是!”

侍女应了一声便回头招呼其余人拆棚子收拾东西离去。

“凌道长,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与我详细讲讲,你对大周朝廷的看法?”

凌晓冬惊讶于这冰山一样的女子竟然主动邀请自己聊天,不过既然美人相邀,凌晓冬也不好拒绝。

“当然没问题,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好,凌道长请。”

当凌晓冬与沐清荷相谈正欢时,在彭城地下一个幽暗洞窟内,传来乒乒乓乓铁镐挖掘的声音。

“什么!你说殿下独自留下和一个男子幽会!你就留殿下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恶狠狠地看着向自己汇报情况的侍女小青。

小青解释道:“不是幽会!殿下说,是有事相谈!”

她看着面前仍然面色不善的舵主,又给自己开脱道:

“殿下年纪轻轻就是宗师境界,有什么好担心的!刚刚殿下摆明了就是想要支开我们,我一个小小贴身侍女又能怎么办!而且那男的我看了,长相是真不错,也难怪平日里清冷的殿下会动春心。”

舵主一拍桌子,怒道:“荒谬!殿下乃是我罗教圣女,岂会对寻常男子动心?我看你就是在找借口偷懒!今日的晚饭没你的份,去和其余弟子们一起挖龙脉!”

“啊!舵主!你不能这么对我!等殿下回来了,我要找她告状!”

小青的哀嚎回荡在洞窟之中,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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