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江暮云转身朝酒肆走去,他的身上还穿着墨底金纹长衫,宽大的袍摆被风轻轻鼓动,在月下翻飞,如画如诗,气质卓尔不凡,若不是腰间悬着一把厚重古剑,定会认为是来自神州以儒入道的佳公子,也未尝不可。

江暮云刚刚迈出一步,想的正出神,就被一个戴着黑斗笠的黑袍人猝不及防的迎面撞来,斗笠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一撞,江暮云没倒下,倒是那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江暮云微皱眉头,他刚欲开口,对方已然抢先一步说道:"小子,找死啊,走路不长眼睛吗?"

江暮云眉心的川字纹愈加的深刻。

好家伙,到底是谁走路不长眼睛?

明明是对方冲撞在他身上,现在却反咬一口,饶是他心境平静,此刻也不禁气结。

就当江暮云要开口说话时,那黑袍斗笠之人已经翻身爬起,转首侧望身后,然后又急急忙忙跑掉了。

江暮云看着黑袍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抽,不由升起一丝恼色,路走的好好的,就这么坏了他的好雅致,江暮云双指并拢,一道微弱剑气自指尖升起,如银白丝线般,缠绕在指端。

正准备对这个不讲礼数的家伙使点绊子的时候,兴许是那黑袍人跑的太快,太急,竟是一脚踏空,踉跄了一下,一截小腿自裤管露出来,来自巫族的图腾刺青赫然印入眼帘之内,又在一瞬隐了下去。

"那是..."江暮云的目光落在黑袍人的右侧小腿之上,不由的眯起眼,凝了凝神色,再次凝目望去,那黑袍人已然消失在暗巷。

"巫族之人。"江暮云喃喃自语,眉宇紧皱。

倒不是说江暮云有多么仇视巫族,而是他对巫族的印象实在太差了。

黑风寨,马家村都与巫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现在的手,都伸到北凉来了吗。"江暮云沉吟了半晌,目光幽幽,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这笔账,是时候该算算了。"

想罢,江暮云转身,逆着酒肆离去。

夜风徐徐吹来,撩动江暮云的衣袂,宽大袖袍下,似是有无形剑意流淌其中,江暮云轻抬起手,拢了拢袖子收敛气息,没入隐巷。

那黑袍人跑的并不算太快,但因为对北凉城各处暗巷极为熟悉,又有心躲避,避开巡逻守卫的视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这一路奔跑,已是走过七八条巷子,却无一人注意他。

黑袍人暗暗庆幸之余,却不知他已经被人盯上。

一缕剑意凝聚而成的剑丝,在他身后一寸距离上游离,紧跟不舍。

这一丝剑意极为隐秘,即便是渡劫境巅峰的强者,若是不仔细观察也是无法发现,更何况是他呢。

这黑袍男子鸡贼的很,一直在原地绕圈,同一条巷子里,跑了两三趟,又从容不迫的从另一条巷子离开。

这一次,他也不例外。

在经过一条被货物堆积的暗巷的时候,黑袍男子突然停了下来,他警惕的环顾四周,确定无碍后,便迅速钻入暗巷。

江暮云的眼睛眯起,剑识一扫而过,暗巷中,除了散乱的货架之外,什么也没有。

除了,一个狗洞隐藏在货架的阴影中。

黑袍人消失在暗巷之中,江暮云并未追赶,他只是淡淡的望着那个方向,眸光深邃,宛若幽潭。

片刻之后,江暮云收回目光,脚尖轻点,身形纵然一跃,如鸿雁般飞掠而起,跳出几丈之高,又轻踏墙壁借力,再度飞身跃起,最终悄无声息稳稳的落在房檐之上,身姿轻盈,雁过无痕,显然小时候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没少干,轻功已练得极好,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万家灯火,将整座北凉城都笼罩在一片璀璨的烟火之下,青纹琉璃碧瓦,楼顶翘角飞檐,亭台楼阁各具特色繁盛非常,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试听楼上唱几更,夜夜笙箫夜无歇。

而青纹琉璃碧瓦之上,江暮云一袭墨纹黑衫,如闲庭信步般在一栋栋高耸的楼宇上跳跃,对这些灯红酒绿之事都不甚感兴趣,任由这般光景朝着身后的夜幕坠去。

因为无意,便无求。

他不喜欢这些浮华,亦不喜欢这些霓虹。

但身在红尘之中,又岂能置身事外。

江暮云自问,他做不到这般潇洒自在,做不到不染红尘。

夜风拂面,清冷无比。

『恍忆前身同缥缈,偶来下界暂栖迟』

城南 阴暗潮湿的胡同里,黑袍人鬼鬼祟祟的左右观察了一阵,确定无人,便闪身进入一个漆黑的院落。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阴暗的黑影中,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缕缕浓稠的黑水从墙体中冒出,顺着墙体向下蔓延,一道膈音阵法凭空生出,最后又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形,看不清样貌,飘渺不定。

黑袍人先是被吓了一跳,对这突兀的变化颇为惊惧,待他看清这人的模样时,按耐住内心的慌乱,跪伏在地,恭敬道:"主人放心,现在北凉各个区域都有我们的暗线,一旦有异状立刻汇报于您。"

"嗯。"那人的声音依旧透着一股森然的冰冷,听不出喜怒。

"那...那个,这个月的解药......"黑袍人吞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的抬头,却见那人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黑袍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去。

"月末之前自然会给你。"那人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是,是。"黑袍人忙应道。

蓦的,缥缈人影已不见踪迹,消失在黑雾之中。

茫茫夜色下,江暮云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他倚靠在墙壁上,目光望向那道消失不见的身影,嘴唇微抿,眼底闪过一抹思索。

"死傀。"江暮云微微侧首,轻喃出声。

"呸。"口水吐出,黑袍人朝着角落骂骂咧咧道:"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就是仗着自己会下蛊,等我得到解药,一巴掌拍死你丫的。"

阴风阵阵,吹得庭院里的杂草呼啦啦作响。

黑袍人打了个激灵,赶忙缩回脑袋,不敢再乱说话。

口嗨几下差不多得了,过过嘴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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