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眼所见,顾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痛感告诉他这并不是梦,而是已经见到过三次的现实。

那么这一次神明也会给予他机会吗?顾远看着医护人员拿出除颤仪,一边抢救江程一边把她抬进了急诊的抢救室中。

在进入抢救室之前,医生拿了一张单子作为告知,但那上面的签字要求必须是病人的关系人,由于顾远也联系不上魏春彤,只能由一旁的护导老师签字。

抢救是徒劳的,顾远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希望医生能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告诉他江程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看着雪白的墙壁,萌生出一种自己一头撞上去是不是醒过来就能回到六月十五号,按照前三次的惯例来说,每次回溯的时间都会是江程死去的两天前。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一旁的护导老师拽住了他的手臂,“同学,你要做什么,我们只要等医生的安排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内心的寻求“昏过去”的想法被探知出了,顾远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张,“啊,嗯,我知道的。”

他的手紧紧拽住了衣服的下摆,抢救室的红灯比一路滴在地上的鲜血还要刺眼,能够直接灼伤顾远的双目一般。

医院的急诊科永远都是忙碌且死气沉沉的,手中拿着各项单子的家属行色匆匆,时不时会有其他诊室的病人从ICU推进手术室。

或是听见远处传来的啜泣声,站在ICU和抢救室外的家属大多都在偷偷地抹眼泪,等医生走出来又擦干眼泪,用恳求的神情对医生说些什么。

顾远甚至感觉到了呼吸困难,越是去观察别的家属就越是让自己的灵魂飘出这具身体,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空洞之中,在不断下坠。

护导老师的眉头一直紧皱,时不时拿出翻盖机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似乎是想要联系江程的家属。

顾远嘴唇翕动,他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护导老师的表情之后,都没能开口。

医生告知江程死讯的时候,魏春彤还没能赶来医院,是顾远和护导老师最先知道的情报。

顾远强压住心中快要溢满的负面情绪,他紧咬着下唇,门牙已经把下唇咬出了血。

医生主要是和护导老师在谈话,顾远没能去听,也没有去听的心思,他在心中告知自己必须要冷静。

他现在必须搜集一切有关于江程为什么会走上绝路的情报,比如从校门口了解到的“准考证丢失”的事情。

等到护导老师叹着气坐回长椅上时,顾远才赶上前去,“老师,江程姐姐的准考证丢失是真的吗?”

护导老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犹豫了几秒,才缓慢地说:“同学,这件事学校还要调查一下,不可以妄下定论啊。”

“虽然是这样,但是江程姐姐她已经……”

“已经死了”这句话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顾远就像吃了一大把的黄莲一样,苦涩从喉咙一直蔓延到了整个口腔。

魏春彤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直接拽住了顾远的衣领,力气之大直接让顾远双脚离开了地面。

“别他妈和那个赔钱货混在一起!”

听到不知是气话还是真心话,顾远感到了莫名的火大,他抓住女人的手腕,让自己落在了地面上。

“还学会了装死是吧,不知道是谁把她养这么大的,还装死……”

女人的声音在颤抖,然后顾远就看到了晶莹的液体从女人的眼角滑落,魏春彤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掩面哭泣了起来。

惨白灯光的空旷走廊上只有女人的哭泣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摇摇头,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顾远原本紧咬着的臼齿放松了下来,他的右手狠狠掐了掐大腿上的肉,他必须镇定,如果神明还会给予他机会的话,要在今天这一天把事情查明,尤其是关于准考证的事情。

如果不是被逼上绝路,江程是绝对不会抛下顾远一个人的。

他们明明都约定好了的,不会离开彼此,就像倒叙的时间,时针在缓慢的逆向转动着。

后事这样的事情,顾远是插不进去手的,他干脆离开了医院,六月中旬的S市,蝉鸣已经很是响亮了,他捂住了耳朵,不让吵闹的声音钻进脑子里,路人对他这怪异的举动投来了不解的目光,也都当做了风一般的过客。

事件的发生总是会在学校里流传的很快,各种各样的谣言都会兴起,尤其是江程这样和顾远还有一层关系的人。

他原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若是能从大家的嘴里听到有用的信息,他就可以放心的回溯到六月十五号,并且阻止一切的发生了。

要说神明的公平是虚假的,如果顾远真的拥有拯救江程的力量,那就不应该是在每一次江程死去之后才会让他回溯这个时间。

“听说啊,考前和班里的人吵了一架,说是什么她把那个谁的准考证藏了起来。”

“这种没有依据的话可不能乱讲啊。”

“但是平时就是在欺负她吧,要我说一定是嫉妒。”

顾远在课间去了初中部的楼层,初三因为考完全部放了假,只有初一和初二的人还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然而即便如此,有关江程的消息也没有上新闻,好像被默认为了中考压力太大的事情,和中高考之后的压力过大的事件归类到了一起。

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谈话,顾远还是寻找到了有用的信息,那就是江程的班级里存在欺凌的事件,而江程知道是谁藏了她的准考证。

顾远想起来了,那个在护导老师身后站着花容失色的少女。

那会是江程的朋友吗?顾远不知不觉中咬起了指甲,当把食指的指甲撕到一边,把一旁的肉刺带起的疼痛让他回过了神来。

江程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在放学的时候更加清晰的印在了顾远的生活中,清晰到变成了一种可以撕裂心脏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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