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活在这世上,吃喝拉撒是不能少的,而撒是作为这一系列行动中的最后一关。

显然,这世道不能因为你回到了无人的山村就可以不上厕所。

钟九想在爷爷那半边还没塌掉的房子里舒畅一下五谷轮回之物,但却发现爷爷家用的竟然还是马桶。

不是城里的马桶,而是真的就那么一个厚木桶,下面垫了块石头让人好坐在上面,每天还得把这马桶挑出去,把里面的东西给倒掉,可谓是相当麻烦。

——但曾经的钟九是不觉得麻烦的,甚至那么小的时候他都挑过,不仅不觉得麻烦,甚至也不觉得脏。

现在却大不相同了。

在城里生活了八年,让他仿佛变成了城里人,无法适应如此简陋的乡村之物。

别说坐在上面了,就连站在旁边他都嫌弃。

他夹着腿又往上走,盼着能寻到一处好点的厕所。

要求不高,旱厕就行。

但房屋都倒塌了不少,那些简陋的茅厕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山村是相当于坐落于山坡之上,虽然坡度不大,但仍然有高低之分。

爷爷的房子在中间的位置,而现在,钟九则是来到了村子的最高处。

他总算是看到了一座保存完好的旱厕,看那模样应该不是土坯房,他估摸着,这还是间土砖房呢!

土砖的砖,也是烧制而成的,虽然坚固度肯定比不上从厂里高温烧制而成的红砖,但起码比夯筑而成的土坯房好上不少。

木门稍微有些旧了,插销锈得厉害,但好在还能打开。

里面落了不少灰尘,还有一些从外头吹进来的落叶,显然已经有段时日没人用了。

这旱厕虽然是农村里的简陋厕所,但也基本接近城市里的蹲厕了。

熟悉的感觉涌上臀部,钟九太过着急,差点就直接往那一蹲而忘记解开腰带了。

好在那种事儿没有发生,一切的步骤都如此完美。

“呼……”再心如止水的人,也会对这解放的瞬间感到心情舒畅的。

钟九忍不住哼起歌来。

哼的是那首小学初中都有人在唱的《澎湖湾》。

当然,是改编了歌词的版本。

“晚风轻拂厕所间(gan),苍蝇逐茅坑(kang)——”

唯一可惜的是,这寂静的小山村里,并没有人与他和上一句。

……

(二)

外面的雨停了。

钟九蹲在地上,用泥坑里的雨水洗了洗手。

冬日的山村中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往前走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把那些不快的情绪暂时抛之脑后,此时的他,正站在山村的最高点。

中间隔着一道不算宽的峡谷——如果他能有运动员级别的弹跳能力,说不定都能直接从这头跳到那头去了。

峡谷后面则环绕着更高的山。

他站在这里,将整座不大的小山村尽收眼底。

他想,或许这里其实也曾经繁荣过。

否则怎么粗略的一数,包括那坍塌的废墟在内,竟也有二三十间屋子呢?

即使它现在如此冷清,连条狗都不存在,但毋容置疑的是,此时此刻,这一整片对比城市并不广袤,但对他来说却足够广阔的天地,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如果这是一座城堡,那么他就是这里的堡主。

钟九张开双臂,拥抱着这生养自己的天地。

“我回来了。”他莫名地轻轻吐出这几个字,这一次,是对自己说的。

……

(三)

钟九收了收那有些波澜壮阔的心情,在脑海里重新做了计划。

住所,肯定得在厕所附近。

否则会有诸多的不便。

虽然村里无人,直接在野外排放也毫无问题,但关键是,谁也不想正舒畅的时候,被哪来的毒蛇咬上一口屁股吧?

刚才这间旱厕就很不错,虽然是直通式的,但他走到悬崖边观察了一下后发现,这个开口竟然是直接通到了山崖壁上,用最原始也最自然的方式回馈大地。

再仔细看看那旱厕,做得也不错,开孔不大,坡度足够大,这保证了它不容易堵塞且也不至于一不小心掉进去。

——那玩意儿最多塞下钟九的两条腿,肯定得卡在屁股那儿。

倘若此处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旱厕,那他还得考虑一下在这里建个新的简易棚屋方不方便,但现在可好,这里直接有个现成的。

大概距离旱厕几米吧,并不远,有一座塔楼。

他记得这儿。

小时候有事情要通知所有人,楼顶的铜钟就会‘咚咚’地被敲响,连续地敲上十七八下,把人们都召集过来。

除此之外,平时天快黑了,会敲两声,天亮了,也会敲两声。

声音能传出老远,在田里耕作也能听见。

塔楼共有五层,最顶层便是个露台,那里是敲钟的地方。

下面几层以前都是仓库。

钟九往那走去,发现门把的插销都是好的,只是锁烂掉了而已。

他打开一楼的屋子一看,里头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只剩下几根干瘪的稻草。

楼梯做在屋子外面,绕着塔上去。

这大概是小山村里最高科技的玩意儿了,因为它竟然是用铁做的。

小时候它还银闪闪的格外亮堂,现在却都生了红锈。

踩上去的脚感倒是依旧结实,只是发出的声响不再清脆。

“吱呀——”二楼的房间里依旧是空荡荡的,这次连根稻草都没留下。

钟九加快了脚步,一路往上,打开了三楼和四楼的房门。

那大概六七平米——反正肯定不到十平米的圆形房间里,这会儿却是如此空旷。

甚至让人有一种能在里面打羽毛球的错觉。

终于,他来到了五楼。

铜钟不知被谁搬走了,挂铜钟的地方只剩下一根绳子孤零零地悬着,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敲钟的木头……”钟九在角落里发现了这家伙,虽然有些潮湿,但看起来却没有腐烂。

这是一截原木,原本也应该是吊着的,得一个人抱着用力撞钟才行。

除此之外,这里就空无一物了,变得像是个阳台。

但对钟九来说,却是件好事儿。

这意味着晾晒衣服会方便许多。

毕竟在山里,越是高的地方,能享受的阳光也就越充足嘛。

四楼可以做卧室,这样不容易觉得潮湿。

三楼就当书房,二楼一楼可以做仓库。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法弄个厨房出来。

不过问题也不大,他虽然连土坯房都不会盖,但起码会用竹子盖棚屋,如果琢磨琢磨的话,甚至能做个简易的竹屋房。

如果没有合适的住所,那么竹屋也是能拿来睡觉的。

至于当厨房嘛,那就更没问题了。

不需要竹屋,只要盖个棚,能挡雨就行。

当然,那也得是之后几天的活了,今天他能把这用石砖搭成的塔楼整理好,搬进来住就算不错了。

“嗯……这个前面到时候可以用泥巴糊个壁炉,但是得做个烟囱通到外面,用大点的竹筒吧……看看有没有没用完的石砖,那玩意儿可比泥土糊的好多了……”钟九自言自语着,不断规划着未来的生活,唯有在此时,才感觉自己是在脚踏实地的生活着。

……

(四)

之所以把四楼当卧室,还因为只有这里才有窗户。

钟九从爷爷家的废墟里扒拉出了竹扫帚,将四楼简单的打扫了一遍,清了清周围的蜘蛛网。

他原本还想用一天时间搭个壁炉,但实际动手起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明明小时候看大人们做都挺简单的。

无奈之下,他就只能先简单地依托着弧形的墙围了一圈,垒了四层高的石砖,用河里的黏土糊上。

这大概算是做了五分之一个壁炉吧。

但他却又犯了愁,因为想做烟囱得打洞,可他却没有打洞的机器。

没有烟囱,要在屋里烧火就得开窗,那就还不如不烧火了呢。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从窗户上走。

他打算用锯子把木头窗户割开一角,然后把当烟囱用的竹筒钉在这里。

这样一来,壁炉也不能太高,否则烟就排不出去了。

还好他一开始就把壁炉做在靠窗的位置,安个烟囱也就不用七歪八扭地才能拐出去了。

几番忙碌,重新设想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了下来,夕阳终于从阴云里漏出一角,缓缓的,要往山头后面坠去了。

……

(五)

“阿爷在这里堆了那么多柴火啊,哦……还有茅草,铺在地上当个临时的床铺不错……”钟九自言自语着,弯下腰,准备把这些茅草抱过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少女轻快的招呼声。

“喂~我来吃零食啦!”

“你来了。”钟九扭过头,抹了把头上的汗,“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酸酸是猫妖啦,走路没有声音是肯定的嘛!猫都是很敏捷的嘛——喵!”

“好了好了,不要学猫叫了。”钟九放下茅草,直起腰,朝着面包车走去,随意地问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食物?”

“嗯……酸的,还有……甜的?”

“你能尝出甜味?”

“酸酸可不是普通的猫啦!”苏酸酸骄傲地叉起腰。

“好吧,甜的。”钟九单手揣着裤兜,用钥匙打开了面包车后面的卸货门,拿起了一个放满零食的纸箱,挑拣了一下,抱起了一大把。

这些都是甜食。

有巧克力派,橡皮糖、棉花糖、蛋黄酥、甜甜圈……

他转过身,抱着这些走到了苏酸酸面前。

“唔姆……”她捏起两根纤细的手指,像是在犹豫和苦恼着什么,但却没有问钟九这些分别是什么,而是全凭喜好地选中了那一包花花绿绿,颜色漂亮的棉花糖。

钟九的目光似乎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他无奈地看着苏酸酸:“这些都给你。”

“诶?不要啦,酸酸吃不完那么多,下次再来找你要啦!”

“……好吧。”他没有强求,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怎么打开吗?”

“姆……嗯……?嗯……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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