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人一旬后要和谁约战?”

“不知道。”

“打得过吗?”

青禾摇头:“不知道。”

许青以温热双掌掩住她的眼睛,片刻之后才松开:“好了。”

青禾这才缓缓睁开眼皮,面前是一个女子的梳妆台、巨大铜镜,她下意识摸了摸头发上的澄黄银丝边纹玉簪,怔忡了一下:“这是剑穗吗?”

许青双手交叠居高临下的靠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看着倒映在铜镜里显得有些拘谨的小丫头:“这世上会用剑的人多,会养剑的人少,跟养女子其实是一个理儿,得慢慢调教,操之过急便容易不乖巧,太过生疏又会失去灵气,我就养废了一只,最近在思考着要不要把她回炉。”

“可是...”青禾眸子里泛起湖面波动般的细微风景,怯怯的说:“我不是你的剑。”

许青嗯了一声,拍拍她的脑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下午就歇会吧,明天给你拆线。”

正午时分,许青搬了张竹椅,提了铜壶放在炉子上,等到咕噜咕噜翻涌起来溢出茶香,他便躺下来准备睡午觉,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拧头看向托着腮百无聊赖坐在台阶上看檐下燕子窝发呆的青禾,随手伸出双指夹住一片空中落下的翠绿桑叶。

“过来。”

捏着树叶给脸色茫然的少女吹了首小谣谚,然后把叶子塞进她手里:“吹吧,能吹出声音就算你成功了。”

看见少女手中紧紧攥着一片树叶,许青笑而不语,躺在椅子上缓缓地打着盹。

微风吹了一波又一波。

叶子换了一片又一片。

青禾蹲在地上,可是怎么也吹不出老板吹出来的那种声音,秀眉紧蹙,心里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抬眼看向那棵安静生长几乎要冲出院落的巨大桑树,眸子里面青光翻涌。

“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许青这次怎么接了个傻子回来。”

青禾闻声抬头,树梢上坐着一个赤裸双足的紫裙女子,手上拿着一个木酒壶,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流转。

摇晃双腿的时候,脚上绑着的铃铛叮叮作响,像一串风铃。

半晌,她从树上跳了下来,俏生生的模样,虽然光脚踩在地上,但那双纤腴得中的玉足却没染上半点尘土,干干净净,玉珠也似。

看看正在打盹的许青,眼珠转了转后,紫裙少女扬了扬自己的酒壶:“喂,傻子,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酒?”青禾疑惑。

“嗯啊。”紫裙少女娇笑着说:“这可是好东西,没喝过酒,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把剑?羞不羞啊。”

青禾咽了口唾沫,以为是跟早上吃的那种东西类似。

紫裙少女笑嘻嘻的把酒壶递过去,随机有些惊讶的“啊呀”一声,一个没提防,手中的木酒壶被某人捞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少女一个没提防被他得了手,气愤的伸手去抓,谁知眼前凭空晃了晃,自己也被许青提着脖子跟拎小狗似的给拎了起来,一下子就急了。

尖叫着说:“你有本事放我下来!”

许青一边提着她,一边仰头灌了一口酒,砸吧两声:“淡了。”

紫裙少女火冒三丈:“有酒喝还嫌东嫌西的,姓许的,这酒里我下了毒,叫你喝了穿肠烂肚,不得好死!”

“这两天跑哪去了?”

“你管的着吗?”

青禾感觉有些害怕,缩了一下脖子。

这姑娘是一柄剑,但眼前未曾见过的光景。

真的不会被回炉吗......

许青把酒壶挂在自己腰间,这才把她放下来,向青禾解释了一句:“紫衣剑,不过好像快被我养废了。”

“老板,这傻子你哪里找来的?”

“我叫青禾剑。”

紫衣挑挑眉,这时候才看到她头上的那根玉簪,似笑非笑:“哟,都送剑穗了,好啊好啊,好好好。”

一连五个好字被她说出了颇为阴阳怪气的味道,哼了一声后倒在躺椅上,娇憨的伸了个懒腰:“还是家里舒服啊,姓许的,我肚子饿了。”

“没有。”

“你信不信我几十个剑柄把你打成猪头?”

许青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这次出去,怎么样?说来我听听。”

紫衣把脚收起来盘在椅子上,掰着手指头开始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在临州城满大街的闲逛啊,听到哪家什么时候有红白喜事都会进去偷偷的蹭一顿饭,在河里摸鱼在树上掏鸟,拎着纸鸢从老树爬上去跳到一座寺庙的屋顶,跑来跑去的放风筝,学过人类女子买了胭脂画眉涂粉,对了对了,还捉过一只竹箐鸡,烤鸡腿真香呀,只不过被失主找上门来拎着铁菜刀追了半座山。

许青笑而不语,只是听着。

道门才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佛门许多菩萨发宏愿,也是悲天悯人,那么多人出而为仙入而为侠,武道天道养人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他将一柄剑当一个人来养,是能气疯天底下最好剑客的昏聩行径,有违追寻一人当百的手战之道。

只不过紫衣虽然娇惯了些,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性有增无减,谁又能说他错了?

“还有吗?”

紫衣望了他一眼,轻轻的哼一声:“有。”

“说说看。”

紫衣捏着鼻子做了个鬼脸,随后就消失在原地。

一柄软剑。

剑身宽不过寸余,但寒气逼人,剑刃柔软如绢,微微颤动,散出一片紫色剑花。

紫衣轻飘飘的画着莲花圈飞过来,许青没提防她,结果一个没注意被这水蛇一般的绕指柔掀开衣襟钻了进去,一圈一圈紧紧的缠在腰上,剑身丝滑冰凉、比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肌肤都更像一块上好的绸缎。

青禾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许青哑然了一会,没闹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颇为不解:“你这要...割我的腰子?”

“呸!是我路过临州的淮河畔听到的,叫什么来着...嗯......”

紫衣剑似水蛇般缓缓的扭动,咯咯娇笑:“是了是了,我记得她说的是,官人,妾身要缠在你的腰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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