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么大……”青禾惊呼了一声。

嗯?许青看着手里刚刚从库房取回来的一块青云铁,摇头失笑,开炉起火,灵石一块一块不要命的往里面丢,正盛的炉火映照在他脸上,正常修补缺损的过程,是用灵石催动的火焰将材料融化,在极度的高温下一点一点浇灌进剑身之中,这其中剑的本身也会融化一部分,跟刮骨疗毒似的,极其痛苦。

听到细微的响动,许青回过头,青禾剑斜靠在墙角,在他的视线里,仿佛能看到一个小姑娘抱着膝盖瑟缩在阴影里,满脸惊恐的看着火焰正旺被烧成通红的炉子,似乎想用黑暗把自己遮住。

“别紧张,我又不是把你给丢进去了。”

许青走过去的时候,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为什么这么怕火?”

破损的青禾剑身剧颤:“我坏了以后…来这里之前…主人曾经问过一个人,能不能把我修补…可是他说……”

“说什么?”

“没意义,直接打碎了回炉最好。”

咔的一声,青禾剑身上又蹦开一道细碎的纹裂,像伤口似的渐渐蔓延扩大,剑鸣声低沉的响起,像在呜咽。

许青跟拍小狗脑袋似的温柔拍了拍她的剑柄:“傻姑娘,现在没事了。”

藏在剑身里的青禾呆呆地看着他柔和的样子,感觉心口有点堵,取而代之的是剑身上咔嚓一声碎出更多的裂纹。

靠……许青赶紧把她握在手里,伸手抚过那些骇人的缺口和卷刃破损:“你现在冷静,知道吗?要是真的碎了,我也回天乏术,想不想通体青光流淌比你刚出炉的时候还好看,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想不想有漂漂亮亮的剑鞘和剑穗?”

青禾咽了口唾沫:“想……”

好剑配好鞘,好鞘能养剑,一个好的剑鞘对一柄仙剑来说,诱惑是无比巨大的,就像女子拒绝不了上好的胭脂、衣服、和漂亮的郎君,一个道理。

“那就听我话。”许青笑。

安慰人实在不内行,更别提安慰一柄剑,不过...我怎么跟骗小孩子似的?

把青禾剑放在桌子上,回到炉子边看了看,里面的青云铁已经变成了滚烫的铁水,捞出来以后放在桌子上稍微等它降一下温,许青思考了一下,青禾剑现在就像一件即将要裂开的瓷器,不仅仅是伤势,还有一点是心态,直接开始修补的话,可能会承受不住。

许青在自己的箱子里找了一会儿,终于从底下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瓶瓶,他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刚好,还剩一点。”

倒了一些液体在手心,两只手开始缓缓的揉搓起来,随后把青禾剑放在膝盖上,用手一点一点的将药涂遍她的全身。

剑的全身。

青禾剧烈的颤抖起来。

许青一边认真涂一边说:“想一会儿舒服点,就忍着,这是独门秘方,我无意间把七色草和溴仑花搅在一起的时候发现的,可以减弱剑心和剑身之间的联系,一会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但是也不能自己动。”

“剑心?”

“术语,跟你说不清楚...简单点,就像那些个采花贼百试不爽的玉泥散,比**之流的要来的高级的多,女子服用后神智清醒,但身体酥软如一滩暖玉,想要咬舌自尽根本就不可能,却不妨碍婉转低...呃...不妨碍说话。”

许青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警惕的说:“但你别误会,我这药只对剑有用,对人没用。”

青禾:“......”

再一次碰到剑鄂的时候,青禾又想跑,却被他按住剑柄,一点一点细致认真的涂完了。

固灵液缓缓渗出。

许青伸出手指,微微一用力,本就坚硬无比闪着寒锋的剑尖弯出一个很细微的弧度,像一个女子脚背弯弓如一轮弧月。

伴随着颤抖压抑的剑鸣,青禾几乎带着哭腔的说:“好、好了吗?我...我不能动了......”

“可以了。”

许青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碗,正色道:“只能是减轻痛苦而已,而且你头一回,刚开始肯定会觉不适应,后面就好些,我慢一点把它放进去。”

说完这话以后他看着自己碗里白色的稠状物体,沉默了一下:“反正就这个意思,你要是害怕就吱声,我会停下来,别大喊大叫的,容易招邻居。”

青禾细细低低的嗯。

“铸你的人,没跟你说过剑心的事情吗?”许青缓缓的搅拌着手里的液体,随意的闲谈。

“没......”

许青点了点头,笑笑:“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被铸出来的?不化剑的时候,明明跟正常人无异,可又确确实实是一把剑,并非剑灵之流。”

青禾摇头。

“那就不想吧,也挺好。”许青笑着说:“你有什么牵挂吗?我是说,以后?”

青禾茫然:“以后?还是给主人...做剑。”

许青顿了顿,沉默半晌:“那我开始了。”

随着手缓缓地倾斜,一条白色丝线垂直落下。

这种疼痛减化过,但剑身依旧自主剧烈颤抖起来,将原本的剑身熔断一部分,再填入新的,几乎能够算是凌迟的酷刑,刻骨凿心。

青禾刚开始只是呜咽地抽泣,随后开始哭,却清楚的记得许青说过的话,声音压的很低,剑身控制不住的痛苦长鸣,连带着整张桌子都振颤起来。

许青面色沉静,手完全倒转了过来,随着最后一滴落下,青禾撕心裂肺的哭声逐渐减弱,剑身上流转的一点光芒完全消失,死寂。

看起来是要做赔本买卖啊。

许青叹了口气,用力的按住颤抖剑柄,指着远处墙面:“青禾,顺着我的指的方向看。”

剑身灰暗,无形中那个颤抖着蜷缩的青禾嘴唇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听到他的话,才有一点光芒闪过,仿佛那个女孩极为艰难的将眼睛略微睁大了一点。

极其稀少的万年白檀木,上面刻了八瓣梅花,底下是繁复云纹,似是未来得及化干净的残雪,乍一看教人分不出是雪还是梅,暗香悠然流转。

高高挂起在墙面上的,雪白剑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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