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因有灵而秀,水因有灵而活;灵存则物动,灵灭则魂消。”

在讲解妖术的时候,榕兰曾这样告诉宋梓沫。

那时宋梓沫还以为灵力的作用仅仅是让生物能长得更好,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看着锅中如同触手一般飘动的面条,宋梓沫终于理解了啥叫“灵存则物动”。

原来灵力真正的力量是赋予死物以生机!

与内劲的存在完全不同,灵力似乎独自形成了一套特殊的体系。

人类武者所修行的内劲,本质上是对自身肉体力量的开发,通过挖掘人体中的潜能,蕴含改换天地逆转乾坤之意。人体本弱,唯有通过武道修行,凝练内劲,方能抗衡自然,强化己身。

而妖族修炼的灵力在宋梓沫看来,却有了几分借天地之势而行的味道。与由内而外的内劲相反,灵力的修行则是由外向内的,从天地之间吸取灵气,由死物化活物,由活物化妖物,由此,一点点地向更高的灵性存在靠近。

当灵力被赋予死物的时候,死物也就拥有了部分活着的特征。

这么说的话,只要给予锅里那些面条足够的灵力,它就可以变成一只面条妖?宋梓沫开始突发奇想。

那这样变出来的妖物究竟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呢?如果是女的,那岂不是就叫面条娘?

“唔,想想就好怪啊。”

联想到头发都是由面条组成的女子,宋梓沫感觉有几分惊悚,不由得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去看锅里那团舞动的条状物。

“老板啊,你这皮也换了莫约有五张了吧?”榕兰瞄了一眼墙上所悬挂的皮状物,“我记得当初来的时候挂的皮还算崭新,现在都枯成这样了,你多久没回家了?”

“榕大小姐真是好眼力,老朽的皮的确换了五张了,最早的那张都烂光了,也就没有再挂这儿了。”老头拿起长筷,一边搅动着锅中的面条,一边看向挂在墙上的三张皮,“说起回家……我大概有几十年都没回去了啊。”

面条似乎有意识地缠上了长筷,向上纠缠着,想要爬出锅中。

老头瞄了一眼,手腕轻振间,有灵力向长筷涌去,将缠上的面条重新打落回沸水之中。

榕兰柳眉微蹙,略有些不满地道:

“你也该回去一趟了,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说着,龙娘看了眼一脸困惑的宋梓沫,解释道:

“河伯这类妖族,虽披上皮后可以行走于陆地,但奈何其原本生于水中,若是太久没有会水中,是要损耗自身元气的。”

榕兰指了指墙上悬挂的枯槁皮物,接着道:

“河伯上岸所用的皮是用自身的某些材料所制作的,因此可以从他们皮的质量来看出他们现在的身体状态。”

“而你……”榕兰转向捞面中的老头,“身体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

老板笑了笑,端起了身旁的碗,开始将锅中的面条捞起。

“老朽晓得,一直都晓得。但是老朽的孙子妖考一直没过,没这妖族的身份,老朽实在是不放心啊。”

“妖考……不能让你孙子自己来么?”宋梓沫有些疑惑。

“不放心呐,不放心呐。”老板摇了摇头,将两碗面端上了餐桌。

面条浸泡在浓香的汤汁之中,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万妖集中虽然可以允许一些鄙兽暂时居住,但是需要有妖族为其担保。并且取得暂住资格的条件非常苛刻,因此子女是鄙兽的妖族一般会选择暂留万妖集。”榕兰为宋梓沫解释道。

“那如果考试失败了不能先回去,第二年再来吗?”宋梓沫不解地问到。

“自然可以,然而选择每年前来万妖集妖考则更加艰难。因为,鄙兽是没有人权的。”榕兰凝视着宋梓沫的眼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宋梓沫望着榕兰漆黑的眼瞳,思索着,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接着,她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没有人权”意味着这些鄙兽可以被随意地杀死,他们并不被东夏的律法所保护,没有人会为他们的死亡负责,就像杀死一只鸡一般……

至于被他人掳走什么的,恐怕也是常事吧?

想到这里,宋梓沫头一次无比庆幸有榕兰陪伴自己前来万妖集。若是她自己一人前来,怕不是半路上就被淫贼抓去了。

宋梓沫此时完全理解了为何老板选择留在了万妖集。

如果他的孙子每年前往万妖集,指不定在路上就被人抓走或杀死了。

“嗐,姑娘们就莫再讨论老朽的那点糗事啦,这种扫兴的事还是让它过去吧。指不定我那孙子今年就过了妖考,我就可以回去啦。”老头摆了摆手,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哟,这面都快凉了,姑娘还是趁早动筷吧。”

面汤之上的热气的确已经渐渐散去,香气也渐渐淡了下来。

宋梓沫轻叹一声,对于老板目前的状况,她内心中也有几分不忍,然而她对此也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她自己都还是只鄙兽呢。

拿起竹筷,宋梓沫与榕兰端坐在了桌前。

在淡黄灯光的照射下,面汤上泛起微微的油光,面条有条理地缠绕着,青翠的葱段点缀其上,丝丝缕缕的热气自汤中蒸腾而出。整碗面如同微缩在方寸之间的仙境,带着无比诱人的气息。

只看了一眼,就令宋梓沫忘掉了那些压抑的事情。胃里骤然涌起了一阵贪婪,令宋梓沫只想要放肆地饕餮。

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探入汤面之中,将一束面条夹起,送入口中。

一瞬间,爆炸一般的鲜味在宋梓沫的味蕾之上绽放开来,面食中饱含的软糯与河鲜的滋味相碰撞,彼此交融着,勾引出更深的欲望。

面条入腹,带来了一丝饱足,以及更多的饥饿。

不够,还想要……更多!

胃袋渴求着,驱使着它的主人,索求更多的食物。

又一口,满嘴鲜香。

宋梓沫端起汤碗,咕噜咕噜地灌下了数口面汤。

面汤的鲜味完美地中和了油腥,不知老板向其中添加了何种调料,令这份鲜味不至于使人腻味,却又死死地钩住人的味蕾。

喝完一口,还想再喝第二口。

宋梓沫满足地轻叹一声,再度举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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