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洇红了一大片海水。

可芙露伸手,想要捂住怀中女孩涌血的伤口,可她捂住一个洞,另一个洞还在冒,她堵不住所有的血洞。

何况那血水已经没了健康的艳色,其中大半都是毒素和海水,已经淡成了粉红。

“别装睡了!”

“醒醒!”

“今晚我认输……”

“你醒醒!”

“醒来啊!你就这点本事?”

“赢完就死,哪有你这种王八蛋?!”

可芙露一声一声的骂,可骂到最后,却把自己骂出了哭腔。

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心。

几天来这个女人一直把自己当成大副使唤,就好像自己是她的仆人一样。

可还没等自己报仇,没等自己把她施加的屈辱夺回来。

她却……

血液似乎已经流干了,怀中残躯的体温流失殆尽,已经冰冷的像那些海水。

她皮肤惨白无光,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可嘴角却还挂着平日那般的自信和邪魅,仿佛她又赢了一次,在暗自得意。

你都凉透了!还笑!

而更让可芙露无法接受的是……

死的本该是自己。

她原本,只是把怀中女孩当成一个等待挑战的猎物,一个寻找乌伊的中间人……

可,猎物救了自己。

笑话。

自己竟然被猎物给救了。

她们勾心斗角,日夜对弈,可最后,猎物推开猎手,自甘落入陷阱。

“……”

这个狡猾的猎物,她总是在赢。

而自己,再也没机会赢回来了。

可芙露闭上眼。

情绪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当生物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本能会代替理智做出决定。

本能告诉她,要报仇。

如果不报此仇,她甚至无法平复下来去寻找乌伊。

报仇!

将那个夺了自己猎物的垃圾,粉身碎骨,一个细胞也别想逃走。

哪怕是拼命。

“我会让你后悔出生。”

她将触须盘绕手臂,延伸,凝结成一把猩红的长柄斩马刀。

她一只手抱着少女的残躯,一只高举斩马刀。

一刀落海,猩红的毒液像是乌伊的血,在大洋中蔓延出千万枝丫。

死去的少女似要在大海中重生,亦或者化作了大海本身!

密密麻麻的毒液枝丫,化作大海的血脉,一鼓一胀,流淌跳跃。

藏匿于海中的水螅虫开始颤栗哀鸣,她们一个连着一个,被毒脉刺穿,钉在枝丫上。

但它们却没有死透,而是无法逃离的在那血管上痛苦挣扎,身体里的养分被一点点汲取殆尽,化作管中新的毒血。

此时,海怪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它连忙将残余的水螅虫召唤凝聚。

“你……死!”

它愤怒的挤出两个字,这是它第一次发出人声,由纯粹的气泡组成,难听至极,简直是在折磨耳膜。

尚未被血脉凝固的海水涌动,波浪变成了刺,整片云上之海都化作尖刺之林,每一朵浪花,都是一根致命的长刺。

长刺宛若流磁体一样翻腾涌动着,而可芙露就是那块吸引铁屑的磁源。

“咻——”

在同一瞬间,所有浪刺呼啸而出,从四面八方向可芙露闪跃杀至。

可芙露没躲,因为没有任何方向让她躲避。

既然如此。

不如同归于尽。

呵……那家伙都赢麻了,总不能让那家伙一直赢。

欠她的命,还给她,替她把仇报了,泉下相见还能嘲讽她几句。

你看,你打不过的,我打过了。

我比你吊!

“呜——”

太阳不知何时沉到了云海之下,海面灰蒙蒙的,恰似阴阳交界之处。

就像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地平线最先只是一个小黑点。

然后是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比蝗虫过境更加壮观的——

棺材。

乌黑的棺材,有些已经腐烂了,从烂洞里伸出一只长了毛的枯手,抓住海中游鱼拽进棺材里。

棺材从四面八方围来,数量甚至超过了水刺。

它们漂进水幕,沿着水幕的边缘浮上暴风雨云,所过之处寸鳞不留,就像一群发现猎物的行军蚁。

还真是祸不单行。

可芙露苦笑。

水矛不知何故,凝滞在半空中,时间突然变得极为缓慢。

而一个戴着斗笠,面目笼罩在黑雾中的人,则撑着小船,缓缓向着可芙露靠来。

……

曾有人说,灵魂的重量是21克。

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死过。

乌伊站在海面上。

她现在是灵体,但她并不感觉自己是灵体。

只是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能够用旁观者的视角欣赏自己的尸体,看可芙露。

除了周围光线有点暗之外,似乎也与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密密麻麻的棺材,将自己环绕在中间。

自己依然看不见棺材里的东西,也看不清斗笠人的面貌。

这让乌伊松了口气。

看来,还没到那个时候。

“跟我走吗?”

斗笠人的声音比上次更加连贯清晰。

“不走,有事没办完。”乌伊伸手,下意识想要帮可芙露理一理头发,却忘了自己是灵体,手掌从发间穿了过去。

“随你。”斗笠人又是这句话。

他抓住手边的绳子,轻轻一拽,摇响船头的铃铛。

悦耳的铃声让人心绪平和。

乌伊眼皮开始打架。

“你先睡一会儿。”斗笠人说。

“等等……”乌伊努力用手撑着身体不倒,“这不合规矩,之前可没让我睡……你要干什么?”

斗笠人没有解释。

乌伊软软跪倒在水面上,怒视对方。

可终究还是扛不住铃铛那直击灵魂的力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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