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男孩展现出的天真模样就不忍去说出真相。江程忘记了在哪里见到过的一句话，真相出现总是铸就伤害的时候。
顾远作业本上字迹很清秀，虽然小学数学的解题过程几乎算不上什么，但江程帮他看奥数题的时候会看到非常仔细的解题过程，偶尔会出现一些初中才能学到的知识。
“小远居然会这种解法，这是初中才会学到的内容哎。”
“稍微预习过一点了……”顾远移开视线，他只是想用简便的方法去解题，没想到习惯性的用了初中的方法。
但如果是顾远的话不管是谁都不会对他超出应有的知识量感到奇怪，在学校如此，在家里亦如此。
所以江程也相信了他的这个说法。顾远偷偷去看少女的侧颜，她的肌肤还是和平日里一样的苍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是护士最喜欢的那种清晰状态。
日光移到正空的时候，江程起身去厨房炒了两个菜，她系着顾远家里几乎用不到的围裙，把一碗饭端到了餐桌上。
“江程姐姐不吃吗？”
“我一会儿就回家去吃，顺便还要给那个女人烧饭。”江程说，她坐在顾远的右侧，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男孩。
顾远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把饭扒拉了几口再夹起菜放到饭上，直到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才继续说：“在这里吃好饭吧。”
“但是……”江程还想说点什么，她的表情犹犹豫豫。
“就在这里吃吧！”
顾远有了一丝胜利的喜悦，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句话招来了江程的逗弄。
少女换成了双手托着下巴，用称得上是妖冶的笑容轻声说：“那小远喂我吧。”
苍白的脸上唯独双唇是粉红的，甚至有些鲜艳。
这回是顾远给江程盛了一碗饭，他按照江程的嘱咐拿了自己的勺子，把菜和饭拌在了一起。
“这样吃会很好吃哦。”江程依旧在笑着，眯起的眼睛让顾远看不懂她的表情。
江程“啊呜”一口把顾远递过来的勺子含进了嘴中，露出了十分满足的表情，然后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下握住了勺子的一端，将面前的碗移动到顾远的面前。
她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的饭和菜，把勺子递到了顾远的面前。
顾远还在试探性的张嘴的时候，勺子的前段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唇上。
“小远还在长身体只吃那么一点可不行。”江程说。
顾远乖乖张开嘴尽可能的把勺子上盛的饭塞进嘴里，以至于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要说顾远的肚子饱了倒也没有，他每次都不会吃的太饱，不然下午就会坐在书桌前打瞌睡了。
结果餐桌上的局面还是变成了江程用勺子将顾远喂得饱饱的，以至于他一丁点东西都吃不下了，江程才笑着把碗里剩下的饭和菜吃掉了。
洗碗自然也是江程去洗的，顾远上前想要帮忙却被江程一把拦了下来。
“小远不应该做这些，”江程摇着头，她又念叨了几句，“小远的手应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白白嫩嫩的多好看。”
最后那句让顾远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的痛着，他伸出手把放在一旁的碗拿在手里，然后挤上洗洁精用手搓了起来。
江程总能察觉到顾远身上那些细微的变化，她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小远生气了？”
“没有。”顾远否认了。
“小远不喜欢我那样说的话我不会再说了。”江程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并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有水龙头的水在“哗哗”地向下倾泻着。
“我没有生气，”顾远被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气场席卷到不知该如何去说，“我真的没有，我不会生江程姐姐的气的。”
“永远不会？”
“嗯。”
不知不觉间，顾远又被带入了一种无法诉说的深沉世界，无论怎么寻找出路只有江程的身影在世界的中央，永远都是对他张开双手，把他拥入怀中的模样。
顾远把碗都洗好放进了碗柜里，他看着江程的手，手背还是白皙且光滑的，内侧的指腹却有了茧的存在。
“小远，发什么呆呢？我要走了喔。”
江程从顾远的身后环抱住了他，蓝风铃清淡的香味充斥着顾远的鼻腔，从后背传来的温度与柔软让他莫名的感到了安心。
“我在想，去书店买什么书比较好，”顾远放松了身体，“一定要选一本最喜欢的才行。”
无论是什么样的小说，只要顾远没有看过的，他都能读下去，但即将获得的未知的书却不一样，那是江程送予他的，和摆放在床上的仓鼠玩偶一样珍贵的东西。
但为什么如此珍重之物会被自己遗忘呢？顾远回想起之前的那三年就像自己被存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冷库中，被锁在过去和未来之间。
“我会挑一本给小远的，不用担心这个。”江程将自己的下巴埋进男孩的碎发之中，变得稍长的发丝掠过鼻翼和嘴唇时会有发痒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属于顾远身上的那一股介于牛奶和檀木之间的味道。
兴许是什么洗衣液和稚嫩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江程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么做就能让顾远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终于不是病殃殃的午后阳光照得人直犯困，顾远更是，他和江程在玄关分别之后，看到顾立国的时候，一上午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让他呼吸不畅。
“爸，”顾远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在男性终于用正眼看他后才继续出声，“下周六可以去书店吗？”
“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书房里的书还没看完吧？”
“是和江程姐姐一起去买书，买一点她推荐的作文书。”
顾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顾立国报备这件事，他想，或许是自己不愿再被揍倒在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