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夜里晚饭过后，顾北总是会一个人往海边走，在海边散步一圈以后，沿着海岸线的大马路上回去，稍微绕一下远路，总是会经过莫南一家的别墅，那一条路似乎都是本地有钱人家的聚居地。

可即便在这么多的大户人家之中，莫南家仍然拔得头筹。

莫南每天晚上九点都会练习钢琴，少年每次都在侧面的篱笆看她弹钢琴，不知为何，尽是一些让人伤心难过的音乐。

莫南绝大部分时候都不爱笑，只是偶尔发现少年在外面偷看，才会偷笑一笑，颇有一丝调戏之意。

最初的几次，每次被莫南发现，顾北总是第一时间逃走；渐渐地，他似乎产生了抗体，胆子肥了，不再逃走了。

“你家里只有一个人吗？”顾北问道。

这一刻，仍是老样子，顾北在墙外，莫南在屋内，一墙之隔，恍如隔世。

面对少年的疑问，莫南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做回答…后来，少年才知道——这是安全意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

莫南看似漫不经心，玉藕一般的纤细小手，伸进口袋中，摸出了一条进口糖果，慢条斯理地剥出一颗糖，优雅地放到了口腔中，红润小唇一张一合，竟让人看得有些口干舌燥，顾北下意识地咽了一抹口水，此外，他还发现了一件事，这糖果不正是姐姐顾倩倩上次手里拿着那一颗糖吗？

难道是这个人给的？

“你认识我姐？”顾北问道。

莫南嘴里含着一颗糖果，脸颊鼓起来了，冷清中竟然生出一丝可爱，她点了点头，道：“嗯，我和倩倩一个班。”

“噢，你五年级了！？”

“是的，顾北弟弟…跟你同一个学校…”

“我都没有见过你…”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你在三年级、而我在五年级…”

言语间，莫南一个不经意间的侧眸，恰好迎上了少年有些放肆的目光，他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脸颊，莫南似乎明白了什么，纤细玉手穿过篱笆，将一整条糖果都递了上来，继续道：“喏，都给你…”

“不…我不要…”少年傲娇道。

“真的不要…吗？”

说着说着，莫南的嘴角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又添了添唇，一只拿着糖果的手缓缓伸回来。

眼看着糖果要丢了，顾北有些急了，一下子伸出手，并没有抓住对方的手，仅仅是握住了一条糖果的另一端，他红着脸，倔强道：“我要…我我只要一颗。”

说话时，少年低眸看了一眼对方的柔荑，似乎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肌肤胜雪，细若无骨，再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以及脏兮兮的身体，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一刻，一条糖果连接着南与北。

下一秒，莫南轻轻松开手，示意让少年自己取一颗糖果。

少年轻轻撕开一条口子，取出其中一颗糖果，期间，他还见到了糖果底部的标价，挺贵的，12块钱，貌似一共才12颗糖果，数数手指头，估摸得一块钱一颗糖。

得到糖果之后，在莫南的注视下，顾北匆忙回家了。

……

镇上的小学是走读制度，每天的早读时间是七点到七点半，春风街距离学校一两公里的路程，以小学生的脚力的话，估计得走路半个小时，这意味着六点半要出门了，加上刷牙洗脸换衣服，六点十五分要起床了。

翌日一大早。

清晨，六点十五分。

与往常一样，顾北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醒来了，睡眼惺忪走到了客厅。

这一会儿，姐姐已经刷完牙洗完脸、并且换上了校服，马上准备出门了，为了与自己错开出门上学的时间，这个人每天都会比自己早十分钟起床，好像生怕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她的弟弟一样。

对此，父母的解释是——女孩子害羞。

可是，顾北总觉得不是…

顾北拿走了桌面上的两块钱…不知道是早餐钱，还是零花钱，反正是一天可以支配的金额。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少年一个人出门了，白色校服衬衫，海蓝色的校服裤，以及一双破破烂烂的凉鞋，还背着一个从小学一年级用到现在的书本，书包上印有一个迪迦奥特曼，他还蛮喜欢的。

“北仔…”

“臭外地来的…”

还没走到小学附近的早餐店，远远地，便是传来了陈嘉飞等人的嘲弄声音，那一群本地的少年坐在早餐店的座位上，一碗肉粥，一碟带肉的炒粉，加起来起码三块钱。

顾北觉得他们看起来好蠢，不想搭理他们，径直地来到了摊位前，再三犹豫，买了一个馒头和一杯豆浆，一边走一边吃早餐。

走路之际，少年心中的小九九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今天的早餐花了一块钱，还剩下一块钱，今晚要请莫南吃棒棒糖，一块钱一根那种。

这样的话，我就不欠她了。

唉…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好贵，自己都没怎么吃过这么好吃的棒棒糖…

然而。

正当顾北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原来今天是他打扫值日的日子，可想太多了，一不小心给忘了，当他六点五十五分抵达学校的时候，同一个小组的同学已经把环境区打扫干净了。

小组长的名字叫做汤园，一个明明长得很可爱、却总是板着脸的女生，锅盖头，婴儿肥，反正跟樱桃小丸子是一个发行，她不光是小组长，还是纪律委员+副班长，头衔可多了，最擅长的技能是——告老师。

于是乎。

这一天，汤园发动了特殊技能——告老师。

所以，顾北罚站了一个上午。

顾北的个子不高，原本的座位是前三排，陈嘉飞是班上最高最壮的男生，他坐在最后一排，当顾北站在教室最后面的时候，陈嘉飞跟他的两个马仔，一直撕碎一个橡皮擦，不断地扔顾北。

疼，那肯定是不疼…却是真的很烦。

大概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顾北小小地反击了一下，还没丢回去两颗，便是被班主任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她用很普通的普通话，直接骂道：“顾北，你都已经罚站，还不知道自己有多衰吗？给我乖乖站好，不许动！”

“噢…”

顾北有些委屈，但不表现出来。

紧接着，一个不经意的转眸，正好撞上了汤园意味不明的目光，一个短暂的对视，两个人一左一右，非常有默契地偏过脸。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