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历438年,你下发赈灾粮,却又指使澜州宗门将其侵吞,而后灭宗立威,饿殍无数!”
“人皇历439年……”
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下,秋朝雪与秋踏歌脸上神情越来越可怕,隐隐有走火入魔之意。云闲伸手搭在她们肩头,沉默地分担着情绪带来的冲击。
秋朝雪强迫自己暂时封上听觉,渐渐冷静。秋踏歌则听得两道清泪扑簌而落,几乎抑制不住冲下去与风满楼决一死战的冲动,就要冲出秋朝雪的怀抱。
“少爷……姐姐……那人该死,为什么拦我……他该死!”
“会让你解决他的,但不是现在。”云闲将秋踏歌娇小身体连带搂着她的秋朝雪揽入怀中,轻声道:“那些宗主同样死有余辜,等风满楼把他们解决了再去不迟。”
第四道罡风斩出,又一个宗主身死道消。在风满楼身后的八极宗主已经击毙了先前那人,自已却也咳血倒地。这般拼命的他只是换来风满楼一个冷漠眼神,仅仅博得自己作为工具存在下去的允诺。
“我倒是好奇,你们现在喊得义正辞严,满口仁义道德苍生疾苦,只是……”风满楼一步步走向最后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宗主,疯狂之色已经褪去,脸上是一副狠辣表情。
他哪会不明白这群人是喊给仙舆上那人听的,寄望于他人在毫无好处的情况下仅仅因为几句话就出来主持公道?这就是现在他们死伤惨重的原因。
太天真了!
“你们手上的血债就比我少么?”风满楼嘲讽道:“就说你吧,米霓。事成之后,你宗似乎得利不少。把灵石矿里干活的矿工全部换成澜州奴役之后,你再也不用在乎所谓的道义和人伦。十个澜州人进去,可曾有半个出来?”
米霓面色铁青,抬头怒道:“要杀要剐——”
风满楼干净利落地抬手再出一道罡风,米霓人头落地。他摇头叹气道:“不劳费心。我可不会花一大堆时间把我的想法和计划全都跟你解释一遍。”
地上的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便只剩天上的了。风满楼抬头看向仙舆,如自己所想那般,仙舆从战斗开始便没有传出过半点动静。
那小子有玄尊护身,还有背景,打杀不得。实在不行便只能用利益堵上他的嘴。风满楼冷冷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格,这小子的价格他自认承受得起。
待自己独吞了这条上品灵脉,修为定能更进一步。地阶玄器大不了给他便是。用玄器这种身外之物换实打实的修为境界并不算太亏。
打定了主意,风满楼轻拂袖袍,衣衫上沾染的血迹汇聚成血珠消散。他鞋尖点地,身形已经出现在仙舆门口。
掀开门帘,风满楼正思考着如何措辞,一道七彩剑锋已经直冲面门刺来。
大惊之下,风满楼连连后退,不得已打出第六道罡风试图逼退持剑人。不想持剑人竟有着以伤换伤的觉悟,拼着硬接这一击的风险也要将剑刺入他的身体。
“这疯丫头!”看清了持剑人是那一头粉发的女孩,风满楼暗骂一声,连忙使出底牌之一的乾坤术。七彩长剑闪过,只切下风满楼一片袖袍,他的罡风也因角度不佳堪堪斩落秋踏歌一缕发丝。
“这是作甚?”望着跟出仙舆浮在半空中投来冰冷视线的秋朝雪与运起剑诀正待再刺的秋踏歌,风满楼表情阴沉。
姐妹俩一言不发,各自运起高昂玄气。赤色火凰交织纯净白焰,分别存在于姐妹两人身上。
这种奇特现象还得归功于云闲。是他作为双发射手的特长令姐妹两人的玄气出现了融合异象。
风满楼额头冷汗滴落。他的八面罡风只剩两招,还是威力最弱的后手。感受到两女毫不掩饰的杀意,他有些困惑。
我哪里得罪了她们?就算是想杀人夺宝也不至于摆出这般像是有血海深仇的表情吧?
“不知可是哪里冒犯了公子?还是价码不够?我能再加。”风满楼面色难看地抱拳,地阶折扇被他隔空呈上:“这条灵脉的全部收益都归云公子,玄器我也双手奉上。”
“那你得拿出点诚意来,让我相信你。”见事态发展至此,云闲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跃至仙舆上冷笑道:“你可知我是为何缘由来到此地?”
“是因为那个冒犯了你的地动山弟子?是……叫什么秦松川?”风满楼连声道:“事情本不至此,我愿为此事给出一个令云公子满意的交代。”
“是为此事,也不是为此事。”云闲咧嘴冷笑:“不过嘛,你和秦松川倒是有一个共同点。”
“你和他都利欲熏心。”云闲等了半响不见风满楼回话,便继续说道:“因而遇到义举便疑惑不解。却忘了道义这种东西本就存于世人心间!”
“你……!”风满楼哪还不明白为何这人会出现在此地,一时间面色苍白:“何其……可笑……”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既是做下了那般事,我就已经做出了承担因果的觉悟。”风满楼喃喃道:“却还扯什么道义,什么义举……”说到最后,连他自己的语气都不确定起来。
“人贱自有天收。若是天不作为,那就我来作为!”云闲挥手道:“今日我是为凌州百姓而来,为道义而来,为你的狗命而来!好好瞪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眼前的这二位,就曾是当年你视作利益的澜州百姓!”
秋踏歌周身剧烈燃烧的火凰气息化作实体,红白二色交织出的烈焰凤凰仰天长鸣。
秋踏歌眼中满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坚定,她高举彩儿乘风飞去,剑锋隐隐冒出那道炽烈燃烧的凤凰虚影,满头粉毛像是烧着了般大放焰光。
秋朝雪正要一同祭出杀招,云闲却伸手制止:“让她去吧,她能做到。你也察觉到了,如果不让她亲手做成这件事,这心结怕是永远解不开。”
云闲技能栏中的“羽量级选手”正烨烨生辉,光环下的秋踏歌得以爆发出极为可怕的力量。本身她就是玄宗境界内无敌手的存在,经过数周特殊修炼更是进境到玄宗大圆满修为,打风满楼这个玄尊初期已经足够。
一样钉针,鉴定为:好似!
不放心的云闲上了个双保险,在看到钉针对此次攻击的评价后,他放心地张开怀抱,抱住迎面扑来的秋朝雪。
“你!不,凭什么!”风满楼一向的镇定和阴翳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宇间那股鄙夷自己与一切的淡淡嘲讽化作绝望,徒留无边惊恐与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我费尽心机,我踩着尸山血海,我为了变强抛下礼义廉耻,我活得比谁都累,爬得比谁都高……你凭什么!”
他疯狂地接连打出最后两招罡风,又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一股脑地将所有护身道具和保命符掏出,却是越掏越觉得无力,越找越觉得无用。只因那道视野中越来越大的火焰强横到让他丝毫生不起反抗之心。
“凭我的姐姐,凭我的主人,凭我的家乡,凭我的朋友,凭我的一切,凭——我!”秋踏歌咬牙,将对故去之人的思念与对风满楼的浓浓恨意凝于一剑中,娇小身体如拖着焰尾的火凤般划过天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啊啊啊啊啊——”风满楼被漫天烈火吞没之前,那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半空中。
火雨风暴产生的爆炸毫不留情地撕碎残弱罡风,映出漫天红光,连带照亮了秋朝雪的侧颜。扑在云闲怀中良久,她才喃喃道。
“这家伙……好像终于长大了呢。”
“或许她早就长大了,只是你这个当姐姐的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云闲抚顺秋朝雪被气浪吹乱的长发,笑道。
“是么?终于轮到我这个姐姐被妹妹保护了。这种感觉倒也不赖。”秋朝雪把脸彻底埋进云闲怀中:“真丢人呢。那时候明明是我给她添了麻烦,因此留下心魔的却还是她。”
“这也是她变强的动力不是么?”云闲轻拍秋朝雪脑袋道:“好啦,既然心结已经解开,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得努力,可别被妹妹轻易追上了哦。”
“明白了。”依恋地在云闲怀中蹭蹭,秋朝雪才又把脑袋探出,倚着云闲一起看向远处的秋踏歌。
在逐渐落下的如血夕阳前,秋踏歌独立在雪山之巅,抬头望向天空,彻底觉醒的火凰血脉在她身旁化作虚影,兴奋而自豪地围绕着她鸣叫。
风满楼连带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宗主残躯早已化作飞灰,秋踏歌快意而兴奋地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又哭又笑地肆意发泄着情绪。
云闲和秋朝雪立于仙舆之上,云闲欣慰笑着冲她竖起拇指,秋朝雪则也忍不住泪意,含泪笑着朝她招手。
诛除首恶只是个开始。还有无尽的烂摊子等待云闲处理。但此刻,他并不介意让自己暂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