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那你就好好期待着跟龚振墀见面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讲出来是什么味吧,只是到时候别把你自己带偏了。毕竟你现在也算二次学发音标准,东北方言可能说不上来具体理由,但既然有这种魔性,镜水先生自己心里小心一点就好,别把这个问题还带到、扎根扩散到家庭内部了……”

我之前以为……毕竟龚振墀是和我有相似之处,喜欢在假期里走走动动,跟老同学聚聚餐啊,到老师家里拜访,聊聊天,倾诉一下烦恼,看能不能得以解决。我和他在中学时期,语文都是强势学科,所以连带着跟语文老师也比其他课目老师更亲近一些,在龚振墀没确定到访我家时间之前,我以为他会跟肖大大沟通好,约好时间一起来的——跟我保个密,开门的时候来个惊喜,这算是龚振墀喜欢搞的操作。但事实上,龚喜欢的语文老师,说句难听的,肖老师可能都排不进前三吧,他愿意到肖老师家拜访,那也绝不像我以前那样,想是养成一个习惯。

龚振墀和我是说定了初三那天来,开头的那段调侃,则是新年之前。今天是22号……不说具体月份、几几年的话,我还想着是当时血管瘤破裂呢。2017,元月二十二号周日,阴历新年的前一个礼拜,肖大大和刘总是约好了在我家见面,午饭过后的下午——我跟爸妈说好这个事情,也正好,老妈下午是去社区里打麻将娱乐,老爸则是一贯周日到爷爷奶奶那儿看望,本来中午吃完午饭,聊聊天,歇一会,老人家要午睡,老爸也就回南柴补觉呗。不过1月22号正好,下午老爸还在外面有点工作,处理完了再回家,也是留给我们一段时间的私人谈话空间。

我的两位老师还算给我省心省事,大大和刘总的到场时间比老妈出门要晚一些,而我自认虽然很清楚自家门栋的住址,能报出来,但她俩未必知道怎么走,毕竟是老小区嘛。如果老师不知道怎么走,搞不好我还得来一段偏瘫镜水独自出门,迎接老师的操作呢……好在刘老师和肖老师是正确找到镜水家中,开头是我请老师进卧室,开好空调,倒好水,刘总随口一问:“有没有初中同学二次来看望你,或者晚些知道你的病情,16年暑假的后半段没有时间,大二上学期的小长假也不会回n市,然后这次寒假说好要来看望你的?”

听到刘总的问题,其实我心里是有几分泛酸发苦的。就是她刚才说的“晚些知道我的病情”,镜水这快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向大学、中学同学,老师们……隐瞒我因为脑出血休学住院的事情。虽然在我企鹅空间的每条说说中,我记得都没有直言我的病情,但心里还是盼着他们都知道:镜水是出了身体状况的。有的个人询问情况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会有不是由镜水本人直接告诉实情,而是“个人”进一步“告密”第三方,时间一长,相信聊天软件里与镜水互加好友的人,都不是什么憨批,都能从各种渠道得知:章启轩脑出血,有偏瘫后遗症了。

但比起那些了解我情况的人们,愿意抽出一点时间来看望、慰问我的挚友、亲友,还是占比很小的。虽然我也明白,原因挺多,大小挺复杂的:有在ta身上投入的时间、情感不多,反馈过来的报答不多也不奇怪;更多的,有句话说大学是半个社会,同龄人或是学长学姐,肯定会有相当现实的——考虑到未来,章启轩九成九连步入社会、找份工作都成难事,那自己和章启轩的这份人际关系,还有必要维护下去吗?不能给自己的未来铺好缓冲垫,那这段友谊又有什么明显的价值……

正因我在有了这场大病,住院的这一大段时间里,我是亲自、真切地意识到上面的那些残酷,所以我才会更加珍惜、感激那些现阶段,甚至未来还会愿意给我提供问候、实质帮助的善人。而当下,我虽然被刘总可能无意中戳到了痛处,但我这时还是要镜水的——尽量不让两位师长察觉到我情绪低落、消沉,进而误以为是因为她们刚才做的某件事导致的,感到自责,三人气氛就变得糟糕了……于是我顺着刘总的话,自然想到了龚振墀,笑着有聊起年节期间他会来看我的预约,也就有了一开始的那段调侃玩笑。

“龚振墀……当年在班里你们在成绩上是竞争对手,在日常中又互为朋友,这份感情是真的挺宝贵、挺美好的。”肖大大想到初中我们在她手下的时候,语气里、神情中,多少会流露出几分对我的惋惜、遗憾,“所以你是现在就出院了,还是等过年之后正式回家?居家康复,然后今年秋季,重回校园?”

我是断断续续、口齿不伶俐地跟两位老师说了目前定下的治疗计划——年后还有一期的康复训练,只是因为床位问题,不会让我住院了。然后面对肖大大和刘总,这两位可以说是与我关系最近的师长,我对她们讲了自己目前已经想到的、恐惧的事情:家人有陪读的,到时原先与我是同学的人们成了镜水的学长学姐,就算休学不只一年,只要不是肄业,我还是有至少一年的时间,能让我与去年认识的“大一新生”,以及在社团、学生活动里认识的,像副班、社长副社长那样的“大二老腊肉”——再次接触。我的内心升腾不起开心、期待,而是一份自卑、瑟缩,正常好友我的心态都是这样,那就更别说与我有特殊关系的人了——前女友也好,关系挺僵的陈秀眉……我是不敢、不愿去想她们见到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会是怎样,尴尬?还是暗自窃喜,一句“活该”、“报应”……

后面越想,大大小小烦心的、一时还想不到合适有效的解决方案的问题还积得越多:住学生宿舍,上下楼、上下床都成了麻烦事;有老妈陪读,想想娱乐活动减了大半还不是最糟心的,在我的概念里,没法洗热水澡的情况下还没法减次数,那才是更痛苦的;现在左手写字还没练成,越来越难的课业、回归学校还有一门马原的重考……这些笔试的东西先不谈,我觉得重点在于,我大学的专业是应用化学啊——无论是起初我选它的目的,还是现在我担忧的事情,都在于化学实验课啊。我中学引以为豪的一项能力,就是做实验的双手互相配合、拿捏得当,现在我的右手?别说拿捏这种精细的操作,甚至简单粗糙一些的握拳、松开都不算自如。那我忍不住就要想我们理工科学生的关键转折点——毕业论文了,毕业课题研究的实验,我也不习惯在导师下面摆烂,但除此之外我还真没想到其他正规的手段完成毕业答辩……

“嗯,确实啊,以你现在的各项身体能力、学习心态、家庭状态……只用一年时间做缓冲,就普通思维来想,的确有点紧张了。”刘总说道,“我们社会人,或是从周围人听到,或是网上看到,有不少命途坎坷的人,因为种种意外,放弃了他们自己当下的学业、事业的。”

“章启轩,你是我们值得骄傲的学生,你和你的家人们,对此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积极不屈还是消极避战,我们都能理解,不会责怪你什么的,毕竟我们没有亲身经历,也就没有资格说些高高在上的话……”刘老师给我,给大多数学生的印象,应该都是圆脸五官整体带给人以和善的笑意,但她说些严肃的话语,也是一本正经地微笑,熟悉她的学生就难免有份“笑面虎”的既视感,让学生也认真听进她的忠言,“但你要记住,在最终做出选择之前,要再扪心自问一遍,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后悔?你已经满18岁,说句好听的,你足够坚强,足够成熟,我们都相信你,而说句在你偏瘫的这种情况下显得难听的,你是怎么说都是法定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判断、做法负责、埋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含义吧?”

我深吸一口气,幅度够用地点两下头,开口说道:“明白,刘总……我会记好的。”

之后就是一连串她俩提问,我耐心回答的流程,以前我是把这比作面试考官出题,而且考官还挺厉害的那种,现在则是我自嘲一下——大大和刘总是亲自出马,为我锻炼开口表达能力的,好比当初在她们课上,镜水会暗自下定决心,这波要至少回答多少课上提问……

实话实讲,我先前也有提到,与其说自己能更自如地开启镜水的高端品质,不如是偏瘫之后,自己心态变得冷漠、麻木了。而相应的,这就意味着我从类似自我封闭、保护的空间里,凭自己的能力走出来,会变得比以前更困难。所以我现在……一方面是语言交流能力毕竟有挺大的退步,二来我自己本身也有傲娇的属性,导致我当然更愿意我内心圈定的挚友,能在我可谓是目前人生最低谷的时期给到镜水持续的支撑、帮扶。在我的概念里,肖大大、刘总,先不看今后我能给她们带去什么利好,作为社会人,工作、人际关系就够复杂处理了,加上我和她们又有晚辈和长辈、学生和老师……多重身份交叠在一起,她们能,愿意多次来看望我,或是只是愿意确实地践行口头承诺,我就已经足够感激了。我会把这份感情留在心底,保证不会遗忘,未来不敢说自己能拿出什么实质、有价值的东西回馈两位,但也一定让恩师们觉得有意义、没白忙活若干趟的。(官方吐槽:就好比现在这样的侃侃而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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