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赫诺薇的料理一如既往地美味，但吃饭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少，无论赫诺薇还是莫云，都好像在避开什么，导致最后完全找不到话题。
莫云对此是有头绪的，因为他知道，赫诺薇在今天上午偷听到了自己的事情。
虽然赫诺薇自认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在楼上利用猫妖之血带来的超凡听力，但赫诺薇并不知道，白灵的洞察之眼在学校的树丛中盯着教学楼内的情况，赫诺薇的一举一动全部被看在眼里。
从白灵的报告来看，即便在楼上，赫诺薇也很可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而回到教室之后，莫云也注意到赫诺薇多次盯着赵襄的脖子看。
如果赫诺薇知道赵襄的项圈已经失效，一定会忍不住去确认吧。和莫云不同，赫诺薇虽然拥有猫妖之血，在作为女仆的同时也有着杰出的军人素质，但军人和间谍终究是两码事，她并不擅长遮掩自己的情绪。
拜此所赐，莫云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事情暴露给了赫诺薇。
本来，莫云已经做好了赫诺薇去婴芷那里告密的准备，莫云已经料想到婴芷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派人去重新控制住赵襄，并派人来围堵自己。
考虑到这一点，在放学去和商恒接头之前，他向白灵做了交代，首先要盯着赫诺薇，一旦她去告密，要立刻将赵襄保护起来。而莫云自己，也做好了一旦被告密，就立刻逃走，潜伏到城市深处的准备。
但实际上，这个备用计划并没有付诸实施，因为赫诺薇根本没有告密。
如果赫诺薇真的要告密的话，最直白的方法就是直接去找婴芷将婴亥的事说出去，除此之外，先跟踪莫云到窝点，然后再回报给婴芷，让婴芷派兵先下手为强也是一种策略。
不过赫诺薇都没有做，她真的只是老老实实地借用食堂，替自己准备好晚餐，然后就这样在校门口等自己。
这个明明应该喜欢婴芷，讨厌自己的女仆，竟然这么忠诚，让莫云都有些惊讶。
【大概从那场决斗以后，赫诺薇小姐没有一句‘讨厌’是发自内心的哦。】
回想起了白灵的那句话，虽然当时莫云觉得是句玩笑，但现在来看，却有几分真实性。
“赫诺薇。”
“欸！？”沉默的进食中，莫云突然叫到赫诺薇的名字，让她仿佛被吓到了一样，然后，她又变得小心翼翼。“主人——有什么事吗？”
“你这家伙，真不打算背叛我吗？”
“咦？背叛什么的——我才不会呢……我是主人的女仆，仅此而已，项圈的事我不会说的！”
“我还没说项圈呢……”
“啊——唔……”
赫诺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涨红着脸捂着自己的嘴巴。
赫诺薇并不是刺客，一旦陷入这种慌乱状态，似乎也很容易做出这种自爆行为。
“对不起，我偷听了您的谈话。”
“我知道你偷听了。”
“咦，主人知道了！？为——为什么？”
“这你不用操心，总之，我知道了。
之时我知道之后却发现你没向婴芷告发我，让我差点以为自己的情报有误。”
“所以，我说了，女仆只是忠于主人的职务，就算我对陛下有再大的感情，在她命令我成为主人的女仆之时，我的职责便是只听命于主人一人。
我不会向任何人告发主人的。”
“是吗，就没别的了？”
“呜……”
大概赫诺薇自己也觉得，仅凭这种话语，并不足以说服莫云相信自己，但其他的理由，她却说不出口。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你真的，宁可背叛婴芷，也不想背叛我对吧？”
“嗯，就是这样，虽然可以的话，我希望主人不要背叛陛下。”
老实说，之前赫诺薇连这件事都不是很想承认，但事实却是，无论是之前擅自与小沐出门，还是这次擅自与婴亥交谈，她都在明知道莫云的行为会对婴芷不利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为婴芷通风报信，自己已经这么做了，便也只好这样说了。
“话说，我刚才跟组织开会，制定了一个计划。”
“计划！？”
“嗯，我马上要去刺杀婴芷，把她绑架，彻底封印起来，然后组织就会立刻发起政变，夺取皇位。”
“什——”
“等吃完饭我马上就去，我也不要求你帮忙了，别拦着我就行。”
“……”
赫诺薇愣在了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试着阻止我吗？”
“嗯，我是主人的专属女仆，如果主人让我亲手与陛下为敌的话，我也许下不去手，但我——同样无法出手阻止主人……”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莫云继续吃着赫诺薇的料理，而在莫云的面前，赫诺薇的眼泪却顺着眼角不住地流淌下来。
“赫诺薇……”
“那个，对不起……”
“你这样哭的话，我都不好下手了。”
“我如果继续哭的话，主人可以放过陛下吗？”
“大概不行吧，因为是任务。”
“也是呢……”
赫诺薇的眼泪不停地流淌着，一双可爱的猫耳也因此耷拉下来。
“拥有猫妖之血的你，其实是可以阻止我的，但你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这样哭泣……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
如果莫云没有和婴芷决裂，那赫诺薇恐怕一直会用效忠莫云就是效忠女皇的理由搪塞自己。
但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
“我无法阻止你，也没有真正讨厌过你。”
“你不是一直说讨厌我吗？”
“那是说谎的，就算是决斗以前，我对你的感情，比起讨厌，更应该说是嫉妒吧。”
“因为我抢走了你的婴芷？”
“这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赫诺薇流着眼泪，微红着脸颊，在胸前交叉着手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主人您和我十分相似。
我是从海外流亡的贵族，想要向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实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到陛下的提拔，成为了她的女仆。
主人也是一样，您不甘心只成为一个被贵族肆意践踏的底层贱民，所以才当上了刺客，赵襄对主人而言，应该就像婴芷对我而言是一样的。”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老实说，我曾经因为自己取得的成就骄傲自满，因为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但主人却比我更加优秀，在任何方面都超越了我，甚至，在陛下的赏识上，我也不如主人。和您对比，我便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所以，我承认自己当时很嫉妒主人，但如果不是因为陛下，或许这份感情就不能称之为嫉妒，而是仰慕。”
“仰——慕？”
“嫉妒和仰慕总是类似的，总之，当时我就对主人十分在意。
在意到连工作都做不好，但我知道，对于陛下宠爱的您，那种感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因此，我只允许我自己‘嫉妒’和‘讨厌’主人，甚至曾想动手杀了主人，让自己躁动的内心变得平静下来。
但这些都失败了，我不但没有让内心得到平静，反而还让主人闯入了我的内心，主人像曾经的陛下一样拯救了我。”
“你也不用在意，我或许救了你一次，但之前杀了你七次，折合一下也是负的。”
“才不能这么算！”她有些闹别扭似的用手指敲着桌面。“总之，在决斗中输掉，还反被主人拯救的我，只能认输了。
而一旦认输，我就轻松了不少，因为既然已经承认自己的失败，‘嫉妒’也就消失了，我才意识到，我只是用嫉妒来掩饰自己的仰慕。
我并不讨厌主人，反而觉得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只是——一直没有勇气承认罢了。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重新鼓起了勇气一样。
“主人，您是我最喜欢的男人，虽说起因是赌约，但成为您的女仆，是我自愿的。”
“赫诺薇……”
“啊，那个——”说完这句话后，赫诺薇顿时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猫耳也跟着竖了起来。“这——这不是告白哦，请帮我保密，如果陛下知道，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虽然赫诺薇没有直说，但之所以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恐怕也是因为婴芷。
最喜欢的女人却喜欢上了自己仰慕的男人，这个时候想要承认自己的喜欢，也需要一番勇气。
如果不是莫云提出要去刺杀婴芷，与婴芷彻底决裂，让赫诺薇无法再将莫云视为婴芷的手下继续欺骗自己，她不知道还要再骗自己多久。
“总之，最喜欢的男人和最喜欢的女人起了冲突，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从私人感情上，我无法知道自己确切要帮谁，所以，我只能说，从职责上，我更倾向于主人一些。”
“是吗……”
莫云盖上了饭盒，晚饭吃完了，看到这个动作，赫诺薇也意识到了什么。
“主人——要去了吗？”
“是说干掉婴芷？”
“您说了，吃完饭就去吧？”
“啊，那个是骗你的，哪会这么随便就去刺杀呢？”
“咦！？”
赫诺薇有些惊讶地愣在那里，尾巴也跟着竖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