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末日场景呢?

我想象不出来,毕竟我不是那个时代的人。

好在人类喜欢记录历史,我看到的相关报告中是这样描述那个时期的——

那时,人类站在太空飞船内,透过舷窗发现无数的发光点在地球外围空间间歇性闪烁着,另外存在着的浮光在它们之间灵动地游走穿梭,使所有的发光点相互勾连结合在一起,如星辰星座,神经网络一般。

没人知道那些未知许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被公众所知之的原因,是所有人终于刻意去关注它们了。

随后是什么来着?

现实扭曲,时空混乱,继子降临,对吧。

发光点在几次高频闪烁之后便消失不见了,随后而来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现实扭曲,它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黑潮般席卷了整个地球。

在那种环境下,时空与现实不再稳定,人类发现的一切物理法则都无法正常运作,物质无法维持自己的结构,要么化为粒子飘散在空中,要么随意结合变成怪物,更可笑的是,这个答案是人类通过无数牺牲才换来的幡然醒悟。

而继子,就是在扭曲中得到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的人,有人叫我们怪物,因为我们能在扭曲中屹立;有人叫我们背叛者,因为我们的存在来源很可能是外星人的杰作;但也有人叫我们“神”,因为我们为人类带来了真正的启迪,引领人类踏上了真正的文明。

我只知道这些,历史书上的相关描述也是少的可怜,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刻意隐瞒什么,但都保持默不作声的态度,因为人类害怕未知,在我们这种存在真正能被人类的理性理解之前,我们都是潜在的危险,需要被监视,观察。

我和他相伴走在马路上,结束了早上的任务,此刻我们正在返回家中的路上。

梭型的汽车还是以那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服从着地面光路显示系统给予的导航任务。

风从不知明的方向吹来,多少年了都没有失去它的清爽与淡香。

他停下了嘴边的口哨,饶有兴致地问我:

“云轩,你说世界上第一个继子降临的时候,世界上的所有人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关于这个历史问题,我曾经也想过,不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确实是有些少见,与他认识的两年中似乎从来没见他看过什么书。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回问,他也没有选择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一定会被当成怪物吧。”他不假思索地说。

“确实,不过也有把继子当做神明或者神之代行者、天使之类的不是吗,要不然继子非法政教怎么可能会发展到现在。”

“那……为啥我们没有信徒?”

他倒是对这一点感到不公平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啊。

“因为我们没有标榜自己为神之子啊,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直至现在,我依然觉得继子非法政教的那些家伙非常的虚伪。”

不是虚伪,是疯狂,一群疯子,十足的疯子。

“普普通通的人类吗?希望很好,可事实却……”

他的心里总是藏着很多事,他一直装着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那份忧虑早已经写在脸上了,虽然总是一副笑哈哈的样子,但他的眼神要比我们所有人都悲伤。

“行了,其天,没有时间闲聊了,快走吧,会长还在等着咱俩呢。”

全其天双手叉着腰,仰起头来显得很是无所谓。

“不就是开个会吗?着急个啥?”

“问题是我不喜欢迟到,真是的。”

回味他刚才说的话,我在想,在这个现实扭曲的时代里,人类这个群体中还有多少个是正常人呢?

我们拐入街角,眼前的场景立刻发生转变——

一条宽阔的长路延伸至一个巨大柱体的脚下,柱体撑天而立,其结构复杂而又精密,无数的信号灯在柱体结构缝隙中闪烁着蔚蓝色的光。

它的外部从上到下套着不同大小的圆环,圆环悬浮在半空中,向外突出尖顶,上面架设着同外部连接的精密的仪器,无人机则在柱状体周围做规律性游动,检查维护柱的运作。

那就是人类无数精英智慧的结晶体,是对抗现实扭曲的伟大造物——维向锚点。

无数盘踞在周围的高楼大厦在维向锚点的体积下显得如此渺小,然而这仅仅是这片地区二十六个锚点中的其中之一。

在更远方,在这座城市的中心,矗立着一座更大的维向锚点,在这里只能隐隐约约望见它的虚影罢了,那是这座城市在现实扭曲中存在根本,是这片扭曲之海上的方舟,是人类在地球上最后的依存之地。

那个就太远了,去不了,也不能去,就只能待在这个小锚点附近了,在这个距离我们最近的锚点之下,这条路的旁边,我们的总部亦是我们的家,就设立在哪里。

我和他沿着路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不久之后便抵达目的地。

那栋四层平顶房屋。

第一层门面安装有透明玻璃,内设桌椅板凳,沙发还有吊顶投影屏。从外面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某种社会交流场所——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就是了。

第二层窗帘透过小窗户随风摇曳,阳台上摆满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那是我们的卧室,我们就在里面度过没有任务的时光。

第三层从正面上看只有两扇窗户,窗户紧闭,不透明,里面的房间用来安置一些7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四层也是这样,因为窗户是封闭式的,无法打开,仅仅用来透光,里面堆满了许多的杂物,平时很少人进去。

然后就是楼顶天台了,那场灾变之后,人类便移居地下城了,度过了三十年终不见天日的“地下城时代”,与地下相比,地表的房屋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楼顶的存在。

全其天将双手并作成望远镜,嘴里发出惊呼:“哦,看到会长喽。”

“好了,咱们快点进去吧。”

我们远远的就看见一位白色制服的青年此刻正坐在一楼客厅的长桌后,他还是那副老样子。

全其天大步上前,推开了玻璃门,高呼:“会长,我们回来了,可累死我们了!”

会长现在正忙于手中的事,在他的面前,满满的都是电脑投出的信息窗口,他接受着、输入着信息,似乎无暇顾及我们。

稍后,他才瞟了我们一眼。

……

看见他们回来,我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其天,我让你写的报告写了没?”我坐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地问眼前路过的青年。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最后,总得面对。

对方直起腰背,脱口便是自己预先构思好的理由——

“不是,我这刚回来的,六向樱的合作任务真的很累人啊。最近可累死我了,实在是没时间。呃……会长,不是说要开会吗?人都到齐了,赶快开始吧?”

我的视线任然停留在悬浮屏上,慢慢地接上对话,语气还非常的缓和。

“可明天是星期天欸,按你的习惯不是应该不接任务,不与别人接触,你只待在会所里,对吧?所以说你有得是时间写报告。”

理应如此,但他却依旧在倔强着。

“是——但任务搞得我现在身心俱疲,我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息,来恢复状态。”

“你这报告不写的理由有些牵强啊?”

这一听,对方直接急眼。

“就糊弄不过去了呗,就不能缓几天?”

“可我让你写的是上个月的报告啊,全会就差你的了,言玲姐那边我说不过去,催了好久了。”

“她又不看,她催个什么劲儿啊!哼,女人!”

全其天的脸上扭曲成极其厌恶和不耐烦的表情,保持着然后转身上楼了,但他去楼上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报告——“我去叫君仪姐了。”

后面的顾云轩一进门便脱下了会服,早早的躺在了沙发上。他面露微笑,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

“哥……我检讨写完了,说好了的,我可以走了吗?”

一道可爱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右手边的软椅上,一个女孩此刻将双臂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用十指快速地敲击桌面,急促的敲击声显示出她内心的兴奋与急躁。

白羽这才刚刚洗完头,发丝上的水珠还没有完全干去,在光线的照射下,原本雪白的头发竟然反射出其它乱七八糟的颜色,真是破坏她那可爱的气质。

羽看向了她。

“哦,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染头发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对方“态度诚恳”的道歉——

“不敢了,不敢了,我那是以为……你会喜欢喷彩朋克式的白羽呢……哥。”

“你……你每次比老师提前下课也就罢了,可是你每次都跑出去找不着就让我头疼,还有就是,你头发没擦干净呢,着急走什么?”

我正准备起身去帮白羽擦头发时,发现一条毛巾已经搭在白羽的头上了。

此刻身为大姐的圣血正站在座背后,闭目微笑,轻柔地为白羽擦拭去未干的水露。

我安心地坐了回去,然后接着说:

“其实跑出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全什么的我也完全不用担心,但为什么每当你闯祸被别人逮到,问你的身份时,你都先把‘玄翎会’讲出来呢?白羽?”

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我不能撒谎啊!”

“嗯?这时候你倒是实诚起来了?

欸——

你,你下次注意点,你这乱闯祸还自报家门的,会让我这个会长很难办的啊,会被监委会扣会分的,虽然也没有多少会分让你扣就是了。”

我抬头像天花板的一角看去,满眼都是无奈。

看来这周的会分排行榜,我大玄翎又要卫冕倒数第一了,呵,真好,没有竞争压力而且未来可期。

白羽被圣血姐定住脑袋,尽可能地伸出手臂把她的检讨递给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给!检讨已经写好了,让我走吧!娜拉姐还等着我陪她出去逛街呢!她最等不得了。”

我俯身接了下来。

而白羽不耐烦的抖着短裙下的小腿,头虽然还在圣血的掌握之下,但下半身已经向门口的方向侧去。

圣血眯着眼睛微笑着,手头的功夫马上就可以做完了,白羽又可以恢复她那圣洁如雪的白发了,满满的成就感。

圣血为白羽求情着。

“哥你就让白羽去吧,没人陪得起娜拉姐姐逛街的,不过以白羽的活力倒是可以胜任!”

依着圣血姐的话,白羽表现得颇为猖狂与自豪,大拇指高指自己,并对自己赞言着:

“那是!除了我,没人能陪娜拉姐逛完一条街的,天江帝城陪逛街第一人非我白羽莫属!”

可恶!真是拿她没办法。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对于白羽我是说不过也罚不了。因为会里的每一个人都会为白羽说话,替她圆场,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成为他们的共识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团宠吧。

欸,有没有可能我才是这个会社的会长?

不行,得赶快把心里的这份不甘与嫉妒打消掉。

我叹了一口气,说:“行bā——还没说完呢!你给我回来!”

白羽听到第一个音的时候就冲到了门口,根本不用确认她哥哥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到底有没有同意的意思。

我哥刚才张开嘴说了话,对吧,那就是同意了。

但讨厌的是被叫住了,可恶!刚才还有半截头发没有跑出门口!这头发该剪剪了,竟敢阻挡我飞翔!

我缓缓回过头来,扯着笑容,结巴地问还在办公桌上的哥哥。

“又……又要干嘛啊,哥?”

他这不会是反悔了吧……

“你现在还不能走,等会儿要开会。”

“啊啊啊——真是讨厌!哼!”

白羽抓着头发,小步往回走着。

我笑了,我还治不了你?

但白羽突然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哎不对,你们人类的会议,要我一个……让我参加什么!”

“这不是讲内部团结,一视同仁,一个都不能少嘛!又不是啥机密会议。”

“我*!”

“你刚才说的什么!”

在我震惊之余,她撇过头去。

“没什么……”

我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哦吼,幸好幸好……差点这个世界就不美好了。

顾云轩被踏楼声吸引,向楼上看了一眼,坐起了身子,他提醒我说:“会长,君仪姐下来了,开会吧。”

“行,不跟你了,好好给我坐下来开会,之后你想去哪都可以。”

扔下白羽,我扭头向楼梯口看去

只见全其天双手后抱脑勺,嘴里吹着口哨,悠闲地下着楼。他身后则跟着一位身姿高挑的女人,肩披会服长外套,没束腰带,敞开会服露出单薄的睡衣,一脸的慵懒之像

她打着哈欠,从楼上慢慢悠悠的走下来,然后缓缓的坐在了顾云轩的旁边,全其天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完全想不到——此时此刻坐在我右手边的,是我会社里唯一的高才女!我的学院大教授,我的大模因对抗员——明理君仪。

我反复地告诫自己:算了,这才是她,正常,正常。

她扬头躺在沙发上,面前桌子上立刻投射出许多的信息窗口,大家都被上面滚动的信息吸引了注意,随后她对着天花板说:

“六向樱她们发现的那个祭祀图案确实难解……”

她的说话方式还是那样的直接,中间没有任何的过渡,也无需考虑是否突兀。

在她的一言一语中,玄翎继子会社内部任务会议便开始了。

君仪刚才说的,是六月份前,六向樱社在城市2-23号锚点的南边工厂内发现的非法政教成员画在墙壁上的图画。

那图画很诡异,据了解,似乎附带某种强干涉模因,六向樱社的模因对抗员安妮自己解决不了,就托我们玄翎会来帮忙了,这事继子管理处也批准了,可以说两家继子会社现在正处于合作状态。

但也仅仅是限于图画内容及作用的调查,全其天和顾云轩去负责的只是巡逻,会社里真正的大忙人还是君仪姐。

她有很多的资料要调取,查阅,然后分析,整理结果。

没办法,文职人员的工作就是这样,描述起来更简单,但外行人做起来简直是头皮发麻——这几天还真是辛苦她了。

……

几分钟后。

“……在图案的谜题被破解出来之前,会长,现在讨论他们刻印图案的目的是在作无用功。”

嗯,虽然我有些有神,但我知道她在说这个会议开的无意义。识趣的话,就赶快结束吧。

“嗯,这个话题撇过去。讲一下,其天,云轩,明天六向樱社有一个重要的抓捕行动,你们俩就随同参加吧,这场行动两个会社同时挂名,任务最后的评分也有我们的份,好好完成吧。”

“行啊,这没问题。”

“那会长你呢?你做什么?”

“我,我得去参加管理处的大会,新的一轮异常收容物分配名单下来了,得跟其他会社交接一下,这其中就有六向樱社的列帝西娅·怀特。”

这句话被白羽听到了,她跳起来,兴奋地说着。

“小小白要来我们这吗!耶!白羽真是太高兴了,哥你一定要争取到啊!有的玩了,有的玩了啊!”

“行了,别叫,我知道。”

“啊哈哈——呜呼——”

白羽张开臂膀,像鸟儿一样,围绕着大家盘旋奔跑着,她的笑声充斥着房内,挤走了大家一天的疲劳,她是我们的向日葵,我们的小天使,玄翎会的太阳。

而圣血,这是这位太阳的妈,看着白羽欢腾的样子,无奈地扶着自己的额头。

会长最后交代:“看样子六向樱社想加强合作的意思,今后有可能有更多繁忙的任务需要我们共同参与,所以大家打起精神来。

君仪姐,图案的解析工作就全靠你了,我有预感,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传教活动,那个图案绝不是我们所设想的那么简单,一定要重视起来。”

“嗯……知道了,知道了……”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说。

“好,现在散会,大家还有什么各自的事就去做吧,其天,你星期天的休息泡汤了,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的空闲时光吧……”

“卧槽!对啊!啊这!”

他懊恼地抓起自己的头发,旁边的云轩倒是觉得无所谓。

“为什么所有的任务都要赶趟发生在星期天呐!我的神,救救我!会长,这时间就不能改改?!”

“这不可能。”

“那我不参加了。”

“这不可能。”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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