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已经有着花灯飘荡,看来是已经有人入夜就放了灯。

 这灯一般是在底座上放灯盏或蜡烛,放在水中,任其漂泛。原本是为了普渡落水鬼与孤魂野鬼。

但那蜡烛在莲台中燃烧,映照不同颜色的莲台,煞是美丽,世人免不得俗,觉得这场面是在是美的不真切。

于是为了不浪费景色,便有了有情人一块儿放河灯可以白头携手的故事。

同时也有这单独放灯思念心上人,为心上人祈福的法子。

也很简单,只需书写一张小纸条,与蜡烛一并放入底座。那传说河神就能听到祈愿,为痴情人的心上人带去好运。

“年年放花灯,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

司烟雨轻笑。

“靖王殿下觉得,这河神真的存在吗?”

慕容妙璃嗤笑,她从来不信鬼神,战场上舔血的她,只信自己手里的刀。

“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们今日过来是带了灯的。

司烟雨点燃烛光放入莲台内。

黑夜中,轻缓的烛光透过樱红色的莲花瓣,印在了他的脸上。

美的虚幻却又绚烂。黑色的发丝随着风轻轻吹动。

司烟雨蹲下,花灯被放入水中。

“我觉得,靖王殿下还是信一下比较好。”

慕容妙璃正准备反驳。

却看见美人轻笑,柔顺的青丝因为主人的前倾,有几根落入了水中,河面上的花灯照亮了他的面容。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愿边境的将士们的亡魂,归去安息。”

靖王沉默。

似乎相信有河神也不是件坏事。

“祈河神原宵,烟雨无意叨扰,只愿我枭边将领,尘归尘,土归土。”

风又轻轻的吹起,仿佛是为了回应许愿者,卷起阵阵涟漪。

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会回应虔诚的信徒的愿望。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这天儿虽然已经黑了,但慕容妙璃还是能很清楚的看见司烟雨眼中的温柔。

她第一次觉得这小郎君如此的好看。

花灯随着水的流动漂走。

“靖王殿下,回去吧。”

司烟雨起身嫣然一笑,似是亮了这一片天地。

慕容妙璃点点头,转身,没看见司烟雨将药放入了嘴中。

“祁王姐姐,我们就在这里放花灯吧。”

不远处传来声音,有两人并肩走来。

这让准备行动的司烟雨停了下来,将药置于舌底,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开口

“祁王?”

不知怎么的,真到了心中谋划的那一步,慕容妙璃却有些不忍心了。

对于男子,亲眼看见心上人和别人在一起,似乎有些太过残忍了。

愣了一会的司烟雨也大差不差的想到了靖王想干什么了。

这靖王以为我喜欢祁王,要诛我的心?让我放弃,从而瓦解祁王的动作。

下作的手段往往最为有用,但很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给了我理由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就在他晃神期间,慕容婉也发现了她们俩。

“皇姨,还有……”

几乎是一瞬间,慕容婉就发现了司烟雨的身份,白狐面具遮得住脸,可遮不住一个人的形态。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祁王却不敢开口。

她不蠢,自己的皇姨在身边,还带着司郎,摆明是是要试一试自己,若是自己把控不住,早些天说的,等她登基的条款将不会再成立,司烟雨也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她只能忍。

现在看来,什么消息都是假的,是皇姨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看看自己有没有收心。

好狠的阴损招数。

打定了主意。

慕容婉恢复冷静的表情

“这位是?”

电光火石间司烟雨就明白了现在要扮演的角色。

“一介路人罢了,二位可是要放恋人灯?”

“是呀是呀!”

龚蕊急切的开口。还扯了扯慕容婉的衣袖。可如今满眼都是司烟雨的慕容婉哪儿会理他。

靖王见气氛有些凝固,不知怎么的,早想看见这个场面的她如今心口却有些疼。

烦闷之情几乎快要溢出。

司烟雨顿了顿,语气平静,轻轻的说

“二位可是互相选定的恋人?”

慕容婉似乎听出了哭腔。

选定的恋人?司烟雨言语之意是在逼问她是否是真的选择了龚蕊而抛弃了他。

她很想否认,却别无选择。

“现在还不是啦,很快了。”

龚蕊很兴奋,他很喜欢别人称他和祁王为恋人。

但这是三个人的戏曲,多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麻雀叽叽喳喳就会显得额外的聒噪。

慕容妙璃终究没忍住。

“龚公子,人家问的是婉,不是你,还请懂些礼数。”

“凶什么凶嘛,我说的是实话!”

见龚蕊继续开口,慕容妙璃下定决心。

婉的帝夫,决不能是这种玩意,再物色物色吧,重新找一个更好的。

“看来祁王殿下是默认了。”

司烟雨走上前,直勾勾看着慕容婉。

“对吧?”

抬起手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她。

“那便再无相欠。”

语气再不复温柔或是哭腔,反而是冰冷到极致的疏离。

短短的四个字如同钝刀,割着慕容婉的肉。又如同千万根针扎着她的心。

刺痛到窒息。

她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儿。

可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等我,好吗?”

颤抖恳求的声音传入司烟雨的耳。

可爱情哪儿有什么等待,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缘分化为烟尘,手抚花魂,枉自断肠。

所以他摇摇头,不发一言,径直离开。

见司烟雨脚步加快,靖王也快步跟了上去,不再看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的慕容婉。

“司公子心情似乎不太好?”

赶上司烟雨的靖王如今却是完全没有得逞的感觉,反而像是打碎了调味儿瓶,五味杂陈,苦味更是尤为突出。

见司烟雨不答话,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儿眼角有了泪痕。

莫名的,一丝抽痛浮现。

她从未安慰过人,也不会安慰人。

“司公子可知定国公和老国公都没死,本王已经将她们妥善安置了,同为将领本王不会对她们不利的。”

她嘴笨,希望这样能安慰上司烟雨。

“那就…拜托殿下照顾一家奶奶和母亲了。麻烦转告她们一声,是烟雨不对。”

不等慕容妙璃反应过来,伴随一声扑通声,司烟雨已经投了河。

她给了司烟雨最完美的环境。

一个本就步步维艰的男子,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先后经历大起大落,又被心爱的人背叛,如今还有人帮她安置家人。

情绪堆叠之际,轻生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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