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的关心。”人偶师冷漠地道，“还有事吗？”
“最后一个问题。”
男人说着，道道寡淡的黑色烟尘在他周围环绕……不，是他的身躯本身正在消散、化为尘埃，
“黑天鹅在哪儿？”
一抹暗淡掩藏了人偶师的视线，令她的神情捉摸不透。人偶师脑海里浮现出关于鬼市的传言：他们手下豢养有一群忠心的死士，这些死士都有把身体化作烟雾的神奇本领，来无影去无踪，杀人更如探囊取物一般。正因为有他们存在，普通人但凡触及到鬼市的秘密、就绝无可能把秘密活着带出去。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玩偶熊，那是她儿时从父亲那里收到的唯一的礼物。
“无可奉告。”
……
夜深人静，许思茗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轮弯月，银白的月光笼罩着暗沉的浓云，抹上了一层大理石的纹路。
“我不就是和王玲稍微捉弄了下她吗？那个林梦……她居然报警……哥，我怎么办……”
许思茗的哥哥许思杰坐在她的窗边，沉默地低垂着头。他和妹妹同校，高一个年级，所以他知道——妹妹即将转学的事已经在学校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她那个年级的同学都知道了她和王玲经常挑衅班上同学，疑似被报复让人打伤住院，然后她不分青红皂白找人报复她认为是罪魁祸首的那个同学，结果闹到警察那儿、搞得全校皆知，她在学校根本待不下去。
许思茗昨天还被诊断出轻度抑郁，已经没法去学校了，家里不得已只得让她转学，试着给她换个环境看看。
许思杰揉搓着手掌，看了看妹妹，又瞟了眼窗外暗沉的天空，目光也如黯淡的月光般阴晴不定。
“你确定你那个同学叫林梦？树林的林、做梦的梦？”
“嗯……”许思茗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道，“都怪她……害我被打……还被警察叫过去……说我勾结校外流氓……同学都说我风凉话……学校还要劝退我……还说我这种行为要记入档案……”
“嗨，那些只是吓唬你的，没这么夸张。”许思杰安慰道，“别想那些，你好好的。”
“嗯……”许思茗抿着唇，颤巍巍地点头。
许思杰再度沉默。妹妹一直是家里的开心果，她从小就很体贴家人，学习成绩也好，听父母的话，就偶尔耍耍脾气，过两天便一边抢着做家务一边吐着舌头说“哼，原谅你喽”，让人哭笑不得。
那个快乐的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许思杰不是什么好学生，初中时候就经常和班上的混子同学瞎搅合，后来他学好些了，勉勉强强考到他们这所学校的后进班，将来进个二本混混日子，毕业了再走一步看一步。“天子骄子”这个词向来与他绝缘，他没什么信念。
思来想去，他最在意的，还是他的家人。
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思茗，你放心，这事哥一定给你讨回公道。而且哥运气好，过几天你们班有个转学生要过去，那个转学生跟我说她以前和林梦认识。”
“哦……”许思茗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变化。
“林梦有个很好的朋友，叫夏琴，那人好像对夏琴深恶痛绝……所以她愿意帮我，有她帮忙的话，哥一定要让她们两个在学校都待不下去，尤其是那个林梦，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许思杰咬牙切齿，许思茗抬起眼飘忽地看了看他。
“……算了吧。”许思茗突然说，“哥，算了。”
“怎么能算了？！”
许思杰揉了揉额头，语气瞬间变得柔和，
“我知道分寸。只是教训她一顿帮你出出气，放心，不会太过分的。”
“不是……我是担心……我总觉得林梦和夏琴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有什么惹不起的！你到时候看吧，看我怎么收拾她们！”许思杰拍拍她的肩膀，“那个转学生很厉害的，她帮我出了全套的主意。你等着吧，我要把林梦亲手揪过来给你赔不是！”
“可是……”
“你还不相信吗？这样吧，我这就给那个同学打电话，你亲自听她说就懂了。”
……
“……懂了？”
“嗯……”许思茗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听着手机那头平静地宣读着对林梦、夏琴二人的审判计划。
“怎么样？这样她们也和你一样身败名裂了，夏琴可能为了逃避压力会转学，林梦的家庭条件就不太允许了。到那时，精神崩溃的她就只能为我之命是从了。我一声令下，她自然而然就给你道歉了，对吧？”
“是……”许思茗顿了顿，小声问道，“你和林梦有仇吗？”
“啊，我呀？我是林梦的挚友，唯一的挚友。”电话那头郑重其事地道，“我只是不像夏琴那样无脑崇拜她。夏琴什么事都袒护她、帮她做主，我不惯着她，她就天天和夏琴混一块儿，把我甩得远远的。我只是希望她回心转意，承认我才是她的朋友。仅此而已。”
“哦……祝好运。”
许思茗蓦然感觉电话那头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尤其是对林梦的感情太偏执了……不，她能想出一整套针对林梦和夏琴的计划，按理应该不是意识不清楚的精神病人。
总之，有她帮忙的话，哥哥也许真的可以对林梦复仇成功……把林梦亲手揪过来给她道歉，嘴上不想承认，但许思茗心中梦寐以求。
确实该给她点厉害尝尝。
……
北城区九浪街一间隐秘的按摩店，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玩手机。
这个当然不是什么按摩店，不过它也不提供那种服务，实际上它是鬼市组织的一个小据点。按摩店里屋有个暗门，门后是一个地下室。
哦对了，门口那两个女人，分别背过两条和七条人命，像她们这种人九浪街还有很多。这里不缺杀人犯，也不缺人命。
地下室，黑天鹅身着她惯常的黑西服，在一个男人的陪同下站定在一座巨大的水族箱跟前。
水族箱内，游动着一只只像是巨大海蛞蝓的奇异生物。
“海神赛特斯……”
黑天鹅伸手触摸冰凉的玻璃挡板，倒映着它们小小身躯的眼睛浮现出一抹憧憬。她等待了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江恒雪击退了相柳，这并未超出她的意料。受相柳袭击事件的影响，魔法少女协会迫于压力一定会加紧对鬼市的围剿，鬼市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北城区，而北城区靠近内陆不说，地形复杂、交通设施落后，足够牵制她们了。
“我们鬼市可以帮你拖住江恒雪。”男人说道，“但是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
黑天鹅惊讶地转过头，旋即一笑，
“我只想帮所有人冷静下来。魔法少女和恶灵……从一开始就不该敌对。”
她移开了目光，这回她没去看水族箱，而是看向了地下室的另一个角落，那里用铁链束缚着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她低垂着视线，看着似醒非醒。
“杉水墨同学……就由你负责做个表率吧。让她们见识见识魔法少女和恶灵和平共处的样子。”
杉水墨忽然抬起眼，嘴唇无力地上下开合。
“……是。”
——
【卷一 恶灵与魔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