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用人乃是第一。”
降始凡声音低沉,却足够清晰,有力。
“霄家这两代人都是一种性格,极重权势。此等操弄权势之人,岂会因一个女子而与父决裂?其中原因,更多的是被他老子压了几年,他老子一日不死,他就一日无法掌权。雏鹰无法展翅,自然要寻找另一片天空。”
“而我就是天。”
他嘴角抿起笑意:“我和霄永昌斗了二十余年,对他为人最是了解不错。霄永昌为人重权,年轻时与他岳父同在一脉,彼此争权也是多生龃龉。我昔日有言,今日之霄飞云便是昨日之霄永昌,便在今朝应验。此人有其长才,是一口好刀。他投向于我,我自然要用,而且要大用,”
手指轻拨,将茶香拨弄鼻间,嗅着清香,降始凡长呼一声:“执刀人,亦为刀忌,此乃正理。若因此弃而不用,方是愚蠢。”
“敌所不用,我当大用,每与其反,事毕乃成!”
降始凡冷声道:“随我出行……”
他目光穿透重重楼阁,直觑跪拜之人。
“一迎,霄飞云!”
“是!”
“是。”
只见屏风后人影消失,再见,已是出现在两人身前。
这人头戴古冠,身披漆黑大氅,面容如奇峰骤起,眼蕴慑人之芒,令人过目难忘。
一路跪来,霄飞云已行过六座楼,直达第七楼。
人群静默,无人敢说话,就连呼吸也变得浅了。
唯有天地间,无忧无惧的雨水敢于发出声音,敢于将自己打在山川大地上。
或许有人开始羡慕起这雨来,它们是多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啊。从天上降落,又自地上归返,人世一遭,不过尔尔。
霄飞云是否有时也羡慕这雨,这尚未可知?但如今,他定是不羡慕的。
毕竟雨是不由自主地随云彩而动。而他,则要将这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就在他不知多少次,将膝盖跪在地上,就像那年一样,而他的心情却是一潭古井,不起丝毫涟漪。
咚!
他的头没过雨水,磕在地板上。
接着高高昂起,就在将要落下时,一只手掌挡住了他。
这是一只宽厚的手掌,在这时候,这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竟是极为温暖,暖至心底。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不必磕了,起来吧。”
在这刹那,霄飞云地下的头瞬间勾起一个微笑,又在抬起的时候极速消失,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霄飞云眼中噙着浓烈的情感,声音中更是有着一股难言酸涩。
“弟子,见过首席!”
降始凡笑了,满意地笑了。
他知道,这个有些骄傲,天资绝艳的青年,此时头虽然昂着,却对自己低下了。
“以后,在这里,你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降始凡将霄飞云的手高高举起:“诸位见证,我宣布,即刻起,霄飞云便是我修武楼唯一真传弟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霄飞云成为修武楼真传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一天内传遍整个门派,甚至在江湖也掀起了一股风浪。
祁门山一处阴暗角落。
“事成了吗?”一个黑衣蒙面人问道。
“尚未。”另一个黑衣人仔细措辞着用词,“祁门山五峰各不同属,除了山下外并无其他通道。”
“继续找!”
“恕属下直言,何必如此费事,我教高手如云,一拥而上岂不痛快?”
“教中大事,不可妄度!”那人训斥一声,又继续道,“现在万事俱备,那老和尚也快死了。只要再寻得一条密道,我们的任务那就算完成了。届时功成后论功行赏,你我当居首位。用心些,不可误了大事!”
“是,属下一定多派人严加打探。”
“不,不可妄动。如今霄飞云之事,已惊得砺剑派举派震动,此时若大肆行动,必启人疑窦。”黑衣蒙面人敲着手掌,忽地眼中一亮,“你去找谷勇,他自小便在山里,一定对地形了若指掌,知晓何处能通行大队人马。如今他失了真传之位,必然伤心难过,对门派产生怨愤。你行事小心些,千万不要暴露我们的目的,将他引来见我,由我来问,知道吗?”
“是,属下一定小心行事。”
“好了,去吧。”
……
医馆。
夏稚在炮制药材。
下雨天,医馆的生意虽然算不上不好,但却很忙碌。
这是因为在下雨时,药材如果放置不当,就会受潮,导致药性变弱,甚至产生毒性。
还是那个小火炉,一口平锅放在炉上,极小的火焰舔舐着锅底,逐渐为药材加热。
“你回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夏稚仔细看着火,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回来了。”
舒清清收起纸伞,脱下雨靴,换上平日穿的软底鞋。
夏稚用火钳拨弄着药材,让它们翻个面,口中随意说着:“方真传找你有什么事?”
“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就是找我过去吃饭,顺便跟我聊聊今天霄飞云的事。”舒清清坐到火炉旁,烤着手,“还别说,今天晚上热闹极了,别看雨下得这么大,街上道上都是人。”
“出这么大的事,人们憋不住了出来聊聊也是常事。”
“倒也是。”
这天气本不冷,但这一场山雨无端袭来,让气温下降了不少。烤了会火,身体便都暖和过来。舒清清收拾着药材,无意中一抬头,在雨中见过一个身影走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有客人?”
夏稚低头翻个药材,轻声道:“他是来找我的。”
“找你的?”舒清清疑惑道,待那人走近了,她不由惊呼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他的。”
范格一指夏稚。
他穿着白色孝衣,头缠白巾,腰佩长剑,没带任何雨具,任凭雨水浇了一身。
“雨天寒冷,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不必。”范格冷硬地说。
他一身白色,头上也悄然生出几缕白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更是不见半点血色。自从范大妈死后,范格就像是一具行尸走骨,没有了人类的情感。
范格的声音充满恨意:“我母亲是被人杀的。”
夏稚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我知道。”
“我要报仇。”
“我知道。”
“你知道凶手?”范格的声音乍然一窒,随即厉声吼道,“告诉我是谁!”
夏稚将锅端下火炉,平静地看着他:“你凭什么报仇?就凭你这副身体吗?现在的你在那人面前,不过是多添一具尸骨罢了。”
范格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我知道我会死,但是人总归要死。”
他握紧腰中的剑:“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威胁你的,而是表达一个态度。”
啷!
剑器出鞘,却是不见袭来,而是回向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