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天地疆域辽阔,凡人即便穷极一生都难以横跨整座琳琅天地。

但修士可以。

不管是剑修,术修甚至是丹修,只要修为稍微高点基本都有赶路的手段,俗话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刚下山江菱歌就唤出她那柄临江仙,轻飘飘地踩在上面,转身,向江止伸出手:

“上来。”

“?”

江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摆了摆手道:

“不用。”

“不用?”江菱歌好奇地盯着江止问,“你不是才化气境不到么,又不能御剑飞行,咱们离那俗世王朝还远,你不会是打算走着去吧?”

可她没想到江止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先别急,摇光仙子。”江止拍了拍膝盖,接着好整以暇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江菱歌猜不透江止到底要怎么做。

而江止小心翼翼地从芥子袋里取出了只纸船,神情虔诚地摆在面前地上,然后当场就拍着膝盖念了首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

“——万重山”

忽有湍急流水声自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浓密雾霭,江止与江菱歌置身其中,被清新潮湿的水汽包裹着,江菱歌下意识抬起头,发现朦胧雾气中映出了远山的剪影,色泽漆黑而线条潦草,除此之外还有猿猴长啸,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此情此景几乎已经超出了江菱歌的理解范畴。

她愣了愣,收回临江仙,皱起眉问:

“你是术修?”

这时候江止已经念完诗把纸船收了回去。

所有异象瞬间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他们俩再度回归现世,但江菱歌发现他们此刻已经不在剑宗山门附近了,而是到了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江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一脸好奇地反问江菱歌:

“术修?那是什么?”

江菱歌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他,回答道:

“你不知道么?琳琅天地修士众多,但又不是全都修行剑道——大道三千,术修剑修丹修体修阵修,条条大道皆可成仙。”

“而术修……”江菱歌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又接着说,“那是群自诩最为接近道之本质的狂人,他们大多极度心高气傲又脾气古怪,个个宣称自己掌握的才是道之本质,并时常会因大道之争赌上身家性命,又能使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术法,例如你刚刚用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术修的缩地成寸神通?”

江止闻言愣了愣。

他觉得江菱歌口中的术修怎么听起来莫名其妙有点熟悉?

然后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群魔乱舞,百家争鸣,在科学这个概念尚不明晰,各种学科基础尚未彻底奠定的玄幻世界,听起来术修们就像各种学说刚诞生的萌芽和雏形。

文明又野蛮,愚昧且先进。

真神奇啊,在琳琅天地这个唯心的世界里居然也会存在着那么一批天真的唯物主义者?

江止想着,对江菱歌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是术修,也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缩地成寸神通……江师姐,你想多了吧。”

“可剑修怎么会像你刚刚那样用纸船渡人?江止,我们剑修从来都只信奉一剑破万法的道理,天地虽大,我等能够依仗的却只有胸中剑意与手中剑器……”

江菱歌的目光锐利起来,她盯着江止,缓缓说:

“我看你不像剑修。”

江止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剑修?”他反问,“江师姐,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是剑修了?”

“……”

江菱歌居然无言以对。

她想了想,发现江止好像真的从来都没说过他是什么剑修,她觉得江止是剑修只是因为江止住在剑宗里的砍柴山上,还有江止偶尔会随身带着柄木剑。

对,她想,木剑。

于是她立马问:

“既然你不是剑修,那你平时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柄木剑?”

可她没想到江止闻言立马叹了口气,无奈地问:

“对吗?不对吧江师姐,我平时带着柄木剑就得是剑修?难道就不能是我觉得剑修都很帅气,想模仿他们,所以才去削了柄木剑带在身上?”

他甚至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你看,我这次跟江师姐你下山就没带那柄木剑啊。”

他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江菱歌盯着江止,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过了会儿,自认为终于找到了江止逻辑漏洞的她才又忍不住问:

“那既然你不是剑修又为何会成为砍柴山的守墓人?而且琳琅天地所有修士想要进境必须要选定适合自己的大道……江止,如果你不是剑修的话,你修的又是什么大道?”

江止闻言想了一会儿,笑着回答:

“我不到啊。”

“?”

江菱歌似乎觉得江止在开玩笑,但江止其实很认真,他挺无奈地说:

“我也挺想知道我适合修行什么大道,可我找不到靠谱的人给我指路……不过既然我已经在剑宗待这么长时间修为都毫无寸进了,那大概说明我确实不适合当剑修吧。”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

“之前咱们剑宗哪位长老来着?是大长老太上长老还是三长老……忘了,他说我朽木不可雕也,完完全全就没半点修行天赋,我觉得他说的对,我确实没有什么修行天赋,都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小小的化气境修士……”

他很轻描淡写地朝江菱歌笑了笑,接着说:

“所以还是看看远处的俗世王朝吧,江师姐,再走两步就到阿衍家了。”

说完他就转身先行一步了。

而江菱歌忽然莫名有些自责。

她是不折不扣的剑修种子,是天才,但她平时也接触过不少资质驽钝的弟子,所以她很清楚那些弟子的想法——无奈,痛苦,甚至是嫉妒怨恨,但无论如何最后只能妥协继而麻木。

江菱歌忽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刚刚不该那么直白地跟江止聊起修行的那些东西。

她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去跟江止道个歉。

可这时候她忽然听到身旁响起江止戏谑的声音:

“唔,江师姐你好像在因为我自责?真不愧是受剑宗弟子爱戴的大师姐啊,这么懂得将心比心。”

“可你是不是忘了正常的化气境修士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我刚刚用的法术?”

“会同情别人是好事,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小江师姐,你先别急。”

“……”

小江师姐默不作声地唤出了临江仙。

她好像真有点急眼了。

[未完待续]

——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