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激动的秦玉露刚一扶着案几站起，便因久坐而麻痹的双腿失去了平衡。
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揽入怀中。
秦玉露羞红着脸低下眼眸：“对、对不起……”
“等我很久了吧，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叶平微微笑道，温柔地扶起了秦玉露。
倏尔，伴随着呜咽声，那秀丽的脸庞滑落一颗颗泪珠。
“真是的，这些天你都到哪儿去了？你在修仙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得罪了天灵宗，还被革除了鲤鱼峰老师的职位，大家都说你……你再也不会回竹仙宗了……”
“我好怕，好怕你不说一声就走了，把我们留在这里。”
她哭得梨花带雨，身子抖得像瑟缩在角落里的流浪小猫。
叶平伸手轻轻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感受着那期盼着他回来，单纯的温暖。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叶平又苦笑着道歉。
秦玉露赶忙抹干净了泪痕，红红的眼睛又露出笑意：
“你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夜宵。”
秦玉露打开案几旁的食盒，取出那一盘盘竟还冒着热气的菜肴。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把那些菜肴拿出来，小心地用法术温热再放进去，如此循环，这几天从未停过。
更不要说每顿都会更换的菜肴。
就是为了让他回来，能够第一时间吃上一顿热饭。
叶平的喉咙忽地有点刺痛，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眼眶里的灼烫溢出。
“哦对了，还有你喜欢的米酒。”
将小巧的青瓷酒瓶和酒杯放到案几上后，秦玉露便站到一边，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这热了几次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案几上的菜都是他以前爱吃的。
恐怕在叶平吃特制阳春面前，她就早已记在了心底。
“那我这就给你弄几个新鲜的——”
见叶平没有动，秦玉露又说着要往外走，却被叶平一把拉住。
“和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浪费了可不好。”
他们坐下，一口一口吃着菜，喝着酒。
烛火微微摇动的主殿中，就连轻微的咀嚼声也是那么明显，就像是在品尝喧嚣之后的寂静。
曾经喝酒喝得很厉害的秦玉露，却总去看叶平的脸，好几次举起酒杯都放下了。
“师兄，你好像有点……不开心？”秦玉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叶平微微摇头笑着：“别多想，不是因为你。”
秦玉露顿了顿，又轻声问：“到底是什么事啊？是死谷里太恐怖了吗……”
死了那么多人的死谷禁地试炼，一定不会是什么美丽的地方。
在秦玉露的想象中，那应该遍地尸骸乌鸦漫天，而还活着的修士们满身血腥，用尽各种肮脏的手段厮杀争夺。
所以她才不愿意让涉世未深的应雪儿参加的。
叶平吞咽下口中还没得及嚼碎的食物，看着照进殿内清冷的月光。
“非常恐怖。”
“你有没有受伤啊？”秦玉露很是担心地打量着叶平周身，特别是他的眼睛。
她听说经历过残酷战场的士兵，就算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但某些看不见的地方却一样会受到重创，而眼睛是唯一能看出他们是否还有希望的外化。
眼睛虽有些疲惫但依旧明亮的少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没事。”
叶平呆愣地看着月光，许久，终于自言自语般问道：“师妹，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秦玉露愣住了。
“那、那有这么多为什么的，”浮现出两片绯红的秦玉露低垂下眼眸，小声说道，“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如果我没有成为内门弟子登台论道过，也没有成为鲤鱼峰的老师，你，还会喜欢我吗？”
那样的叶平真的平平无奇，放到人群里都看不见他的存在。
那时像秦玉露这样容貌出众的女孩，真的会看到他，喜欢他吗？
无论陈思萍还是化名应雪儿的慕与云，都是因为他身上的价值，而接近利用他。
叶平并不期待从秦玉露那里得到真相。
他只是累了，想躺下，对一切都摆烂。
久久地，秦玉露没有回话，只是垂着头望着手中的酒杯。
那杯中清澈的甘露，却没有一丝波澜。
“师兄，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孤儿被一个男人捡到，他对这孩子很好，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直到他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便不再喜欢她，将她视作累赘。”
“后来他们索性将这个有灵根的孩子，送到竹仙宗，于是没有背景的这个女孩进了鲤鱼峰，过着被人肆意打骂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她受够了这样毫无意义的人生，站到悬崖边上时，这时她遇到了一个男孩，那男孩站到她的身边跟她说：如果她跳他也会一起跳，如果她选择活他会和她一起，继续顽强地活在这个痛苦的世界里。”
秦玉露闪动着光芒的眼眸注视着叶平良久。
“所以那个女孩才能活到现在，成为了现在的我，而从那天起你便成为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光明。”
听完秦玉露的故事，叶平陷入了了深深的沉思。
“可，如果那男孩是我的话，”叶平困惑地看向秦玉露，弱弱地问，“我不记得有这件事啊......而且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除非是被陈思怡甩掉的那一晚，否则他应该没有跳崖的勇气。
并且他怎么可能对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孩，说出那种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台词。
该不会是秦玉露自己脑补的吧？
“噗噗~”秦玉露笑出了声，抬头看着呆呆的叶平道，“因为最后跳崖的事是我编的，师兄你一定不会记得了吧，其实，我是和你同一批进竹仙宗的弟子。”
所以在那个时候见到叶平，秦玉露便没来由地在意上了他。
这也是秦玉露能一直以弃门弟子的身份，认真活着的力量源泉。
因为叶平从一开始便是她想要拥有的光。
“你是跟应雪儿学坏了吧。”明白过来的叶平微微苦笑道，笼罩内心的疲惫感却随之消失了。
“我只是想说，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没道理可言的。”
她靠在了他的肩上，细声说着：“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没有任何的利用和算计，只要能够陪伴，便是她所希求的一切。
他们互相依偎，告别这凄冷的夜，迎来明媚的明天。
清晨，鲤鱼峰的弟子们打着呵欠走进主殿时，被案几后的景象吓得困意全无。
他们震惊地望着搂着秦玉露的叶平，半天才反应过来喊出声：
“叶师兄回来啦——”
听到殿内的声音，外面那些慢吞吞走在路上的弟子们，便一个个健步如飞跑进主殿。
两脸通红的叶平和秦玉露，赶紧从案几后站起来，可腿双双麻了的他们，又一个踉跄摔倒，变成了更糟糕的女上男下姿势——还是男方主动扶了一把女方垫在了下面。
这刺激的一幕让女弟子和一些害羞的男弟子，叫唤着遮住了眼。
潘多多兴奋道：“我就说叶师兄一定会回来的嘛！叶师兄不仅试炼出了名，还一人扛住了整个天灵宗，现在修仙界到处都在讨论你呢！”
从地上慌忙爬起来的叶平轻咳了一声道：“整个天灵宗就太夸张了......”
“可惜啊，叶师兄为此失去了鲤鱼峰老师的职位……”
“今天要来的新老师，可不要把如今势头正猛的鲤鱼峰给败了啊......”
一群弟子神色忧虑地讨论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名筑基期修士已走入主殿。
“我是鲤鱼峰新任的剑术老师——”
叶平抬头，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呆了片刻方才愣愣道：
“我的天，这么快你就成筑基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