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阳挨这一骂,给震惊的久久不曾回过神来,要知道飘渺仙宫可是名门大派,门内规矩森严,重视教养。

什么时候听过这种粗俗辱骂。

“陆,陆千山…你刚才说什么?”

陆千山看着他,咂了咂嘴,突然就感觉这段时间积累的怨气扫荡一空。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话虽如此,当张泽阳一脸震惊的问他时,陆千山只是无辜的眨眼睛。

“我说了什么吗?哎呀,师弟莫不是耍斧子把身体耍虚了…大白天的就幻听?”

“陆千山,你!”

“张泽阳,什么意思啊?就算我从亲传之位上退下来,姑且也还是掌门的入室弟子。你既然是云若师叔的弟子,见着我合该叫声师兄,再行个礼吧?”

陆千山的目光骤然转冷。

“师妹她初来乍到,故而不拘小节。但你张泽阳在这待了几年?这种态度,很容易让我觉得,你看不起掌门啊。”

陆千山很少用言语攻击别人,因为大多数时候都用不到。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用。

就这么几句话,把张泽阳气到眼前发黑,用颤抖的手指着陆千山。

“是你先口吐粗鄙之语!”

陆千山继续作无辜相。

“我说了,那是师弟你幻听呀。慕师妹,你有听见我骂人吗?”

慕清秋一愣。

她是个诚实的孩子,不爱说谎。

但眼前这个人,实际上是被上古魔兽牛头人附身的怪物,他确实不是人。

也就是说,师兄没有在骂人。

所以她飞快的摇头。

“慕清秋,你!”

“你什么你,能不能放尊重点。”

陆千山一把拍开张泽阳的手。

“慕师妹都作证了,我没有骂人。你要是觉得自己挨了骂,你就不是人。”

他淡笑着做出总结。

张泽阳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人骂到找不着北的一天。尤其是这个骂他的人,还是他此前一直看不起的陆千山。

双倍暴击。

“哈哈哈,好好好,爆杀!”

慕老祖差点放起了鞭炮。

做得好,你做得好啊少年,勇敢保卫自己的爱情,干碎牛头人!

慕清秋偷偷在心里问…

“老祖,师兄是来保护我的吗?”

“那必须!”

慕老祖有些兴高采烈的。

“我本以为要冷落他一段时间,才能让他明悟心中情感。没想到牛头人找上门来,这小子就坐不住了。”

“秋儿,听我的!继续保持这种冷淡的态度,他迟早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慕清秋便感觉心跳又快了许多。

她并不知道所谓石榴裙是什么说法,但她还是从老祖的话里听明白一个意思。

师兄恐怕也是无意间发现张泽阳的魔兽真身,担心她的安危,便赶回来救她。

一种难言的情愫充斥在女孩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却让舌尖生出丝丝甜味。

随即又有点担忧。

“老祖,如果张泽阳恼羞成怒,会不会将师兄置于险地?”

毕竟他的真身是上古魔兽,万一他起了杀心,慕清秋担心陆千山会有危险。

慕老祖哪里知道自己之前的那番话被慕清秋完全误解,他十分认真的回答。

“真爱无敌,牛头人必死。”

……

张泽阳是真的生气了。

陆千山凭什么和他顶嘴?凭什么冲着他张泽阳大放厥词?

他不过是一个再也无法修炼的废物,占着一个掌门弟子的空名,而自己可是有望在五年内晋升元婴期的天才弟子!

陆千山看张泽阳这副模样。

嘴角不由得一勾。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不断的激怒张泽阳,最好能让他当场动手。

虽然张泽阳这种渣滓妄谈剑道的确是激怒了陆千山,但一个几千岁修养的老怪物倒也不至于当场爆粗。

都是计划罢了。

“陆千山,别人喊你一声陆师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是吧?”

果然,张泽阳一如陆千山的预料,也不再假惺惺的演戏,一把揪住陆千山的领子。

陆千山翻了翻眼皮。

“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呗?”

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拱火,像是仙人在给愤怒失智的张泽阳指出一条明路。

怒气冲脑的张泽阳当即就大吼。

“便是动手又如何?反正门派内也不禁止弟子私斗。正好咱们就在诸武台,也用不着另找地方,是男人就给我上擂台!”

他松开陆千山的领子,大步流星的向着诸武台上走去。同时,张泽阳还朝着不远处的李凯使了一个眼色。

李凯在他手下办事多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吩咐周围的人去散布消息,将之前散去的那些弟子拉回来看第二场。

张泽阳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把这个徒有虚名的“陆师兄”彻底击垮,让所有人看清楚陆千山不学无术的真面目!

陆千山一眼就看穿他的用意,但他压根就不打算阻止。

事情会如张泽阳所愿的发展吗?

陆千山走上台,站在张泽阳的对面,他的脚边就是慕清秋此前丢下的那把木剑,用脚尖一挑,便落入他的手中。

张泽阳也唤出那柄本命神器,号称梨花开山斧的绚丽斧头。

他挥动一下斧头,朝着陆千山那边露齿一笑,漏出森森白牙。

“陆师兄,我知道你重伤未愈,也不欺负你。这场比试,我只会动用三成修为,强度不会超过筑基中期。”

他的话语极尽嘲讽之能,陆千山却根本不为所动。

“我也不欺负你,这场比试,我不会动用修为。”

陆千山说的可是大实话。

他的剑道和现有的修行体系无关。

并且他现在无法随心控制力量,要么随意施展一点生活类的小法术,要么拿起剑就是开天辟地的大神通。

倘若陆千山真的在这场比试里挥出一剑来,别说是站在他对面的张泽阳,就算是整个飘渺仙宫的山头,都得塌陷大半。

即便如此,他也立于不败之地。

他可是剑仙啊,会用的剑,难道就只有手上这一把?

兵不血刃的取得胜利,才是他的作风。

“陆千山,你好大的口气!”

张泽阳眉毛拧起,不明白陆千山是哪里来的自信。凭他现在筑基中期的修为,哪怕自己将修为压制在同样境界,陆千山赢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毕竟自己要比他努力的多。

他拿起手中的梨花开山斧,眼神万分凌厉,阴狠的看向陆千山。

“斧头,傻子的武器。”

然而,陆千山张口就是一句嘲讽。

此时诸武台附近已经聚集了一大片弟子,除却此前离开的那群,还来了很多之前没有来的弟子。

毕竟比起完全陌生的新任亲传,还是陆师兄更为熟悉。这位万众瞩目,却几乎是断绝了未来的末路英雄,是否还能如从前那般闪耀,这让他们十分好奇。

张泽阳看着台下人头耸动的弟子们,想到之后陆千山向他跪地求饶的样子,以及这些弟子们失望嫌弃的眼神…

“哼,懦夫的狂言。”

他如此回应了陆千山的嘲讽。

两人还未正式动手,便有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在空气中酝酿,让台下的弟子们越发兴奋,纷纷开始呐喊助威。

虽然大部分都是对着陆千山。

“张师弟,我有一剑,观天道万象而创,其声势近乎天威。”

“你,做好准备了么?”

陆千山平淡的笑着,似乎他不是站在生死有命的擂台上,而是已经击败了对手,等着谁来给他发奖章。

“吹牛!”

张泽阳冷冷的看着他。

“自吹自擂谁都会!凭我手中这柄梨花开山斧,定能叫你有来无回!”

陆千山但笑不语。

眼看着周围观众差不多来齐了,张泽阳摩拳擦掌,就要大展身手。

而陆千山,也缓缓抬起手中木剑。

张泽阳踏出一步。

陆千山也缓缓挥剑。

“天之一,天理——”

诶,还没出剑呢。

陆千山这一剑,仅仅挥到一半就收了手,从一开始他就没做出剑的打算。

但是。

剑仙所创的天道三式,其本身就是能引动天威的可怕神通。

即便将出未出,那种天劫临身的绝强威压依旧扩散出去,笼罩了整个擂台。

作为直面这半剑的对手,张泽阳感觉那一瞬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迈开到一半的步子完全僵直,径自跌倒在地。

放在那些弟子眼里,就是张泽阳面对陆千山过于紧张,才闹出这种笑话。

于是纷纷乐不可支的哄笑起来。

张泽阳大口喘着粗气,一脸震惊的看着陆千山,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怎么了,张师弟?”

陆千山收起木剑,关切的走向他。

“我知道你一直很期待与我比试一场,可是有尿也不能憋着啊!瞧你这弄的,都把自己憋到腿软了。”

张泽阳不明白陆千山为何这样说,随后他听见台下爆发一阵大笑。

于是朝裤裆看去,已是一片湿迹。

“哈哈哈哈,这个张泽阳,就是逊啦!陆师兄还没出剑呢,就给吓尿了!”

“听你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我超勇的。”

“那你上去和陆师兄打一场?”

“呃…这个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像张泽阳那样丢人。”

这些话,都像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利刃,精准的捅在他的自尊心上。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他又看向陆千山,这人此时依旧是那副和煦的面貌,而他的修为也依然如自己所感应的那样,维持在筑基中期。

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使出那种灭绝天地的剑势,又怎么可能胜过他张泽阳!

他的双眼变的血红,从地上拿起那柄梨花开山斧,爆发出金丹后期的深厚修为。

张泽阳想明白了,陆千山这种不思进取的二世祖不可能有那种实力,定然是从他爹那弄来了什么能营造幻境的法宝。

其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出丑。

所以,这家伙才敢如此坦荡的接受他的挑战,才会是那样一副悠闲的模样!

张泽阳不顾一切的向着陆千山冲过,将手中斧头高高举起。他满脸狞笑,似乎已经看见陆千山脑浆迸裂的场景。

至于陆千山,则是压根没做躲闪的打算,甚至还恰到好处的演出惊愕神情,眼里带着一点点的绝望。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为何他不需出剑也能胜利,难道就看着梨花开山斧朝他砸下来?

答案是否定的。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性推理。

陆千山在来到诸武台之前在做什么?窝在屋里装伤员。

今天,是他闭门不出许久之后,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那么必然会有一批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往这里赶来。

比如这具身体的父亲,又比如十分看重他的掌门师父。

当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会看到可怜兮兮的末路英雄,正在惨遭一个内门弟子的无情霸凌,甚至这人还满脸凶相,朝着自己的同门师兄高举屠刀。

要素齐全,好戏将至。

“该死的畜生,给我倒下!!!”

张泽阳歇斯底里的怒吼着,那锋利的斧尖眼瞅着就要砍掉陆千山的头。

就在此时,一股强横的气势爆发。

“大胆!”

陆云海出现在陆千山与张泽阳之间,化神后期的修为轰然爆发,张泽阳便感到无可阻挡的力量袭来,飞出老远。

在大部分弟子的眼里,身为执法阁大长老的陆云海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严肃中年人,但今天,他怒火冲霄。

“你在狗叫什么?”

陆云海咬牙切齿的看着张泽阳。

他平时忙于宗门事务,这些天也抽不出时间去看望陆千山。好不容易听说自家儿子出了门,寻思说过来探望一下。

谁知道,刚来到这,就看见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要对他儿子下死手。

还说他儿子是畜生?言下之意,他陆云海也是个老畜生喽?

还没等陆云海发完火,又有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降临于此。

莫无极也来了。

两位门派高层,此时都是一副要生吃个人的表情,张泽阳的下场可想而知。

台下的弟子们如梦初醒,一声又一声的惊叫此起彼伏,谁都没想到会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残害同门。

陆师兄,真是太可怜了。

慕清秋紧紧捂住嘴,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全身近乎瘫软。

看着斧头向陆千山头颅逼近的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全身血液都被冻结了。

幸好他没事。

于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马上跑到陆千山身后,却又被慕老祖提醒,只能强作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

“师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陆千山微笑着看她一眼,慕清秋却眼尖的看见了他颤抖的手。

果然,师兄也是很害怕的吧。

为了在魔兽的手下保护她,尽管很害怕,却还是挺身而出了。

师兄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陆云海和莫无极同样走到他的身边,说了一些关心的话。

陆千山含笑应付着他们,肩膀却仍在轻轻的耸动着。

要憋住狂笑的冲动,实在太难了。

虽说是自己构造的计划,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实在是顺利的有些超乎想象。

张泽阳此时已经被执法阁派出的弟子擒住,用神通封住四肢,那副不停挣扎的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他愤怒大骂,却发不出声音。

看他的口型…

“卑鄙无耻”。

好像刚来到这里时,也有谁这么和他说过来着?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陆千山无辜的摆头。

“你在教反派做事啊”。

同样以口型无声的回应。

随着张泽阳被一众执法弟子带走,这场闹剧也就此落下帷幕。

掌门和执法阁长老坐镇,大部分弟子也就再度作鸟兽散去,陆千山却在这群人里意外发现了一个身影。

弱柳扶风的身姿,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是顾思思。

周围的人潮与她孤独瘦弱的身影形成强烈对比,她就像是一根微草,小脸煞白的站在那儿,显得格格不入。

台上的一幕,她大抵是看见了的。

这丫头,当时跑的那么决绝,听到自己这边出事又马上赶回来…

真是不诚实啊。

……

在某处。

诸武台发生的事件,被一个眯眯眼的男人尽收眼底。

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线,倒也不是为了故作深沉。

毕竟他前世是近视眼,而这个世界又没有眼镜,习惯还没改过来罢。

他是云华峰里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

名叫凌立。

“系统,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不是说那所谓的天道束缚,可以百分百将选定的对象驱逐出这个世界吗?”

他皱着眉,似乎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那个被凌立称作系统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回应他。也不单单是这一次,只要是和陆千山有关的事,系统都会瞬间沉默。

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就猜测,这个陆千山或许与我一样,都是穿越者。所以我才选择动用这仅有三次机会的杀招…打算强行驱逐他。”

凌立藏身于阴影中,看着远在诸武台上,被众人仰望的那个男人。

嘴角歪出残忍笑意。

“后山那次,或者只是意外。下一次,我会借主角的手来除掉你!谁让你运气这么差,穿越到一个反派配角身上呢?”

“也许你的系统比我更高级,但穿越者之间的较量,从来都不限于系统!”

凌立的身影逐渐消失,只剩下这句满带恶意的话语,仍在原地沉郁的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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