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穿刺般的撕裂声，水龙坚硬的管身破开了地面，猛地向深处扎去。
在人类已经探索过和生活过的地方，没有哪里的地下水是水龙够不到的。
一日高的手在水龙上一扭，伴随着“噗嗤”一声，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出来的水雾顿时覆满了一日高的全身。
九天：…………
九天：（故弄玄虚。）
九天自然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他也非常清楚胜负可能在这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对于装备选手来说，装备效果的启动是最为重要的。如果能在对方的起手动作结束前先发制人，一般都意味着战斗的胜利。
几乎是贴近地面的全速奔驰，九天在两秒的时间里将他和一日高的距离缩短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一日高：（快攻的话，找死。）
九天：！？
刚刚进入水雾范围的九天惊得顿了一下，立刻一个踮脚往侧面扑出去。
就在他刚刚冲刺线路的正面，一股混着油滴的火舌如猛龙出动一般恶狠狠地撕咬了过来，仿佛能一口将人咬成灰烬。
右手扶着水龙，左手端着火龙，一日高甚至都没有确认回避后的九天究竟如何，便立刻蹲下身来作业了起来。
水雾的笼罩下，九天不太看得清楚一日高究竟在干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先攻的机会已经丧失了。
而且，还有一点非常奇怪的感觉引起了他的警觉。
九天：…………
九天：（这水……）
刚才微微淋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地下水……
太冰了。
虽说现在已经是夏天，气温也一天天地攀升着，不过天天使用井水的九天可不记得地下水有这么冷。
就好像是刚刚从冰块中溶解出来的水滴那样充满了冬季的寒意。
九天：（这家伙，在水龙上做了手脚。）
一日高：（看来他是注意到了。）
当九天重新战起来做好应战姿势时，一日高也完成了手上的作业，再次与九天对峙起来。
九天：怎么？你要在那里冲凉冲到太阳全黑吗？
一日高：当然不是。
一日高没有多打理九天的话。胜负未定之时随意和对手搭话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火龙的再设置已经填装完毕，心中对胜利的估算已经上升到六成。
右手重新扶上水龙的管身，轻轻一掰，那本应如钢铁般坚硬的水龙居然弯出了一条弧线，顶部的喷口转而直直地对向九天。
嘭——
一声闷响，什么东西飞溅了出来。
九天立刻往侧面受身倒地而去，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扭头用视线追上了那飞过来撞击自己的东西。
九天：…………
九天：冰块？
一日高：上次我就注意到了，九天，你有一个坏习惯。
一日高：冲你抛投而去的武器，你都喜欢在它们落地前确认和掌握呢。
九天：！？
火一样通红的世界笼罩了九天。
不对，那正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在身中这一击之前，战斗能极强的九天还是在最后一秒看明白了自己正遭受的攻击是以何种方式进行的。
有一团黑油油的东西从一日高那里射了出来，在接触自己身体的一瞬间便燃烧了起来。
纵使自己在战前做够了一日高的功课，也不过了解到他在诚之国参了军，做了拓荒队的一名士兵而已。
他会在那里习得什么样的技能和能力，会使用什么装备和武器与自己战斗，全都无从得知。
不过，这样的攻击还是不足以让九天折服。
撕拉——
即使无法躲闪，九天在受击时还是设法避免了投掷物命中自己的体表。
他以最快的速度撕碎自己燃烧的防水衣物，脱离了燃烧成一团篝火般的区域，一个箭步加飞扑，直接冲向一日高。
一日高：！？
虽然穿着那样的防护服，一日高还是设法躲开了九天的冲击。
九天在一日高的脚边重重地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停留，连续两圈翻滚和一日高拉开距离，猛地站了起来。
那速度快得仿佛连喷洒的水雾也不能够到他半分似的。
九天：又是冰……又是火……
九天：你觉得可以这样战胜我吗？
一日高：有本事就品尝到最后啊——
兹兹——
一团暗火再一次从一日高所持的火龙端口喷出，并不张扬的火苗在水雾中似乎毫无杀伤力。
这和刚才那一击火团不同，弱得就像小丑的把戏一样，让九天一瞬间以为是不是一日高的武器出现了什么故障。
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九天立刻明白了一日高的意图，再次向后回避出去。
九天：（这个混蛋——）
热腾腾的蒸汽在一日高的周身蔓延了开来。在那之中，一日高就像一位屹立不倒的石像一样岿然不动。
他又宛如一位来自火山的异类生物，在周身散发出灼热的死亡气息，令人望风而逃。
九天这才明白过来，一日高的那身防护服并不是用来减少敌人的攻击伤害，也不是用来保护自己被自己的武器误伤。
那套装备的真正用途，是保护他不受温度的影响和伤害的！
一日高：……怎么了？不是很想冲到我面前吗？
一日高：再来试试靠近我怎么样？多少次都没问题的。
九天：你……
这高温高湿的水蒸气，眼下已经失去了外衣的自己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赤身接近。
更不用说一日高绝对不会坐等自己前来攻击；他的攻击范围远比自己要长。
——果然。一日高的右手再次扶动了水龙的管身，夹杂着冰冷水雾和灼热火舌的气流正直扑自己而来。
一旦被明显烫伤，在正战的规则下就要立刻被判败北！
九天：…………
九天：（没办法了呢……）
九天躲过第一波气流的冲击，重新调整好姿势和状态。
他略微弓身，抬起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仿佛手里正握着什么透明的武器。
虽然此时的九天赤手空拳，他的架势却好像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御能够阻碍自己一样。
巨大的蒸汽团直扑自己而来，最前端的气苗似乎已能舔到鼻尖。
九天：——呵！
一日高：……！？
九天的双臂唰地一下高举向天空，没有人捕捉到他是以何等目光不可迄及的速度完成那个举臂动作的。
一道无形的力量从九天的面前飞驰而去，如同刀光剑影，又如林野仙迹般不可捉摸地撞向一日高制造出的水汽。
水汽好似被凌厉的风切开一样，噗地向两侧泻散开来，一条直直的安全通路在水汽之中凭空而出。
那条通路的终点，正是扶着水龙端着火龙、被这一幕微微震惊的一日高。
九天：——我来了。
冲锋，子弹出膛一样的冲锋。
即使一日高已经用人类可以做到的极限反应重新将水龙和火龙对准九天，即使他已经启动了开关、按下了扳机……
但是极热的高温蒸汽的形成速度已经无法追上九天的脚步了。
嘭！
沉重的闷响，好像一个巨大的沙包从数层楼高的地方坠落到地面一样。
一日高：……
一日高：…………
九天：结束了。
九天一拳正中一日高的腹部。
在防护服上深深凹陷下去的痕迹，让人错以为九天已经打穿了一日高的肚子。
一日高深深地跪了下去，微微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嘴巴，嘴角边满是痛苦的忍受。
忍受着不要呻吟，忍受着不要屈服于失败。
一日高：………………
一日高：呃呜呜呜——
无法避免的呕吐。
因受击而倒流的半消化食物从口中喷涌而出，身体中的力量也随之无可挽回的流失了。
这一刻一日高非常清楚，单单只是中了这一击，他已经无力再和九天战斗了。
自己本来就没有那个身体素质和资本与纯粹的战士一争高下，这一点在自己离开萨维尔决定要过上战斗的生活时就已经想通了。
所以，自己总是用适合自己的办法去战斗和生存。
精确的算计，不停地反省，把一切的一切的可能都囊括在自己的算计之内，在执行之前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让事情通向对自己来说最好的结果。
即使是不得不和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敌人”战斗，或是在信息极度匮乏完全无法算计的情况下，自己也摸索出了一套足够完整的应急预案。
哪怕是现在明知自己已经在较量中败北，也是如此……
在一片水声朦胧的嘈杂声中，一日高固定好自己的表情，朝着面前的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九天：一日高，你听到了吗？
水雾之中，九天的声音略微有些模糊不清的感觉。
一日高：……？
九天：裁判已经宣布我在这次较量中胜出。
九天：你输了，一日高。
一日高：……
一日高：…………
一日高：是吗？我输了吗？
九天：…………
九天蹲了下来，贴上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将一日高败北的模样深深地印入自己的眼中。
透过兜帽上的观察孔，他清楚地看见了一日高微微眯起的双眼。
九天：你、输、了。
一日高：呵……是哦，我输了。
九天：既然输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恶心地笑着？
一日高：……
一日高：呵呵。
腹部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刚刚被九天击中带来的痉挛，而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笑意。
一日高：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赢了？
一日高：想想看，对战宣言的时候我都说了什么。
九天：……什么？
一日高：“我要给你创造一个你绝对无法逾越的敌人，九天。我想要的结果——就是你战士生涯的终结！”
九天：哈……
九天：你做到了吗？
一日高：站起来，去迎接你的胜利，你就知道了。
九天：当然，这场胜利我就收下了——
九天：——！！
晕眩。
莫名的晕眩统治了九天的脑袋。
九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脸热得如同发烧一样，右脸却冷若寒霜。
这交替变化的冷热，有点让自己的双脚无法自已。
冰冻般的水雾每一滴打落在自己的脸上，这份晕眩就愈发深沉。
九天：——你！
九天：你在水和火里面……你做了什么手脚！！？
一日高：这才是我穿上防护服的真正目的，九天……
一日高：这股寒冷和灼热交替的症状，才是我送给你的“胜利”……
一日高：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如何制造它的，但这种症状会伴随你一生也说不定……
一日高：我发誓，只要你稍微遇上过热或者过冷的温度，你就会想起我的，九天……
一日高：这不是疾病，也不是伤痛，而是我这些年收获的“复仇之心”而已。尽管去找医生和科技师吧，我想应该没有人可以医好你……
一日高：说不定这连你的战士生涯也会因此断送了呢，哈哈……
九天：你——
一日高：——还没完呢！
一日高：还有一位你无法逾越的敌人，我已经为你打造好了。
一日高：在你通向“正战之王”的路上，你一定会碰上他的……
一日高：哈哈哈哈——
解脱的笑声，充满了一日高的心肺。
他收起自己的水龙和火龙，独自迈开脚步，朝着后台休息室大笑而去。
——赢了。
胜利的人，无疑是自己。
一日高确信地想着，嘴角得意地上勾着。
一日高：算计上分胜负……多少年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