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多么让人动容的词汇。
林纯郁却在一阵沉默之后，悄然避开顾池影的那双眼睛。
少女低下头去，目光有些动摇，也有些挥之不去的哀伤。
覆水难收的道理，如果顾池影能早些明白，就好了。
“今晚……谢谢你没有为难我，池影。”
这便是她的回答了。
没有答应，更没有拒绝。
但意义已然足够让人了然、让人绝望。
顾池影的眼神里曾有多少期待，此刻便有多么灰暗。
她捏紧林纯郁肩膀的手不由的一松、而后颓然地垂落。
林纯郁趁此机会从她的禁锢中逃离，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向不远处的家门楼下。
只是当她走出了大约十步，林纯郁还是没忍住尝试着回头，望见仍旧失魂落魄在原地的顾池影。
她是很可恶，没有错。
但此刻的她，也可怜极了。
明明身为城主的女儿，在不落城中，她什么都能拥有。
可顾池影却偏偏不能拥有自己最想要的那段感情。
即便短暂地强取豪夺，最后也逃不脱一无所有的命运。
林纯郁心中的怜悯又在隐隐作祟。
到底是难以抛却、难以磨灭。
曾经与顾池影一起度过的回忆。
彼此之间那段历经两年的感情。
时至如今已经无法分清，那究竟是友情，还是错了的爱情。
林纯郁吸了吸鼻子，仓促地抬头望向了二楼窗帘紧拢的窗台。
只一眼，什么也没发现，也没有客厅的亮光穿透出来。
鹿微似乎还没有回家。
感到些许放心的林纯郁，微微鼓起勇气、短暂地抛开那犹豫，转身朝着顾池影颓然孤立地方向，紧张不已地走去。
顾池影还以为是自己悲伤过度、逃离现实而出现的幻觉。
但当她低垂的目光里最终出现那双洁白的短袜与女式学院鞋。
她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心跳如擂鼓似地弹跳起来，震得胸腔里都一阵生疼。
可疼总好过空空落落、行尸走肉。
至少顾池影还能感觉到自己仿佛活了过来。
林纯郁极少主动，却在此刻给予了顾池影一个局促而又温暖的拥抱。
顾池影甚至忘记了回应这份拥抱，只是享受这份难得的温存。
“我想要的……真的很少。”
“只是平静的生活而已。”
而顾池影想给林纯郁的却太多。
多到让她无法承受、只能拒绝和逃走。
说过这两句话，嘴笨的林纯郁也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和顾池影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夜里的风凉与星光冷淡。
“再见了，池影。”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阻止那酸涩的蔓延。
接着松开双手，转身离去。
这次，她不再回头。
………………
林纯郁像是要逃离什么般的，快步踏上楼梯。
家门口前，她闭上了眼睛。
以克服心脏承受了运动包括其它原因的太多负担，而给身体带来的眩晕感。
一阵恍惚过后，林纯郁才再度睁开双眸。
在她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只是依旧闪烁着如星的点点光粒。
相类似的体验，大概相当于普通人以下蹲的姿势待太久了，而后忽然猛地起身。
这时的大脑和眼睛会产生短暂的供血不足的症状，具体表现为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至于林纯郁，则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必须保持娴静的姿态，否则便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眩晕。
她的呼吸紊乱，又是几个来回过去，这才放缓平稳下来。
当一切准备妥当，林纯郁这才将钥匙拿出、开门的同时喊道。
“鹿微，姐姐回来了。”
但门内漆黑一片，没有人给予林纯郁回应。
她尝试着打开玄关处的灯光开关，发现自己挂在鞋柜上的便利贴依旧好好地贴紧在那里，没有人将其撕下。
果然……鹿微还没有回来啊。
“呼……”
想到这一点，林纯郁那颗悬起已久的内心，才终于得以放下。
同时她也就可以确定，那个巧合没有诞生。
顾池影的妹妹确实也正好在今夜举办她的成人礼。
但那应该与鹿微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现在只需要好好地待在家里，等着鹿微的回来就好了。
如果实在太晚，林纯郁也会给妹妹的手机打去电话做一定的催促。
至于玄关处的那张便利纸条，也被林纯郁轻轻地一扯摘下。
然后一片撕成两片，两片撕成四片，最后成为再也拼接不起来的碎片。
被林纯郁带往卫生间，冲进了下水道里。
虽然今夜出了很多意外。
也无意间让林纯郁发现了自己的弱酒精体质。
轻而易举地便会被灌醉、不知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林纯郁感到羞耻不已。
但最大的那个意外，没有发生。
自己能够赶在妹妹之前及时地回到家里。
真是太好了。
林纯郁本来就是脸皮薄的类型，让她撒谎，还是当着自己最亲近和忠诚的妹妹撒谎。
无论怎么想，都太为人所难了一些。
所以就这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已经是林纯郁所能做到的极致。
也是……让她内心中酝酿而生的那份负罪感，压到最低的极致。
紧张的心情让即便回到家里的林纯郁也坐立不安。
少女甚至忘记了平常时候的自己，这种时候会做些什么。
是打开有些积灰的电视机收看节目，还是在书房里读书？
抑或者是被爱撒娇的妹妹缠着，非让自己陪她聊天、给她讲故事不可。
还是说，给她辅导功课呢？
林纯郁的神色忽地怔然起来。
她直到此刻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被鹿微所填满。
除开了她，仿佛再无自己。
妹妹的功课总做不好、容易分心。
林纯郁便端坐着陪在她的身边，教她解题的思路，一直到她真正学会为止，才肯放心下来。
可林纯郁不知道的是，林鹿微的天赋究竟有多高。
林纯郁所以为的辅导，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是林鹿微的“欲擒故纵”。
鹿微在学习上的天资让人嫉妒，可以说是天才。
无论怎么复杂的难题，在她面前都仿佛被拆分成了简单的步骤相连。
她几乎控制了自己每一场考试的分数。
永远都徘徊在班级的十一、二名左右。
因为姐姐会鼓励她。
“鹿微稍稍用功一些，很快就能进入前十了啊。”
……
“进入前十想要奖励？”
“嗯……好啊，鹿微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
“别、别说这种奇怪的话来欺负姐姐了。”
……
“……真拿你没办法呢。”
林纯郁，就是拿林鹿微没办法啊。
就像只有姐姐的爱。
是林鹿微无论再天才，至今也不知该如何去解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