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缩在巷尾青砖堆后的阴影里,把自己变成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

他的视线穿过砖缝,悄无声息地落在远处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那是半妖少女徐清巧的家。

从几天前他就盯上徐清巧了。

就像在猎物巢穴前耐心蹲伏的猎人,他每天都会记下半妖少女的作息时间,还有些微小的,近乎细枝末节的生活习惯。

毕竟是龙妖啊。

男人默默地想。

纵观整座琳琅天地,龙妖也是妖族中极其罕有的个体……但也很可惜,出现在剑宗的这只龙妖并非纯血龙妖,而是混血,人与龙的混血。

说起来是有些不伦不类。

虽然明知道妖族都有原身和与人族相差无几的道身,但男人还是觉得很是怪异……体型硕大无朋的龙妖与相比之下显得小得可怜的人族之间居然也能诞生子嗣么?

当然,他不是江止,如果是江止的话这时候恐怕会忍不住感叹——

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所以是大车碾小孩还是小孩开大车?

而男人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男人继续隐匿气息凝视着那扇门,就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他在等江止推开门走出来。

他当然也知道江止是谁。

砍柴山上的扫地小厮,跟那毫无修行天赋的半妖少女一样,是处在剑宗最底层的,可有可无的外门弟子。

剑修是这样的,一个一个都是为剑痴狂甚至走火入魔的疯子,他们的眼里就只有剑道,所以才会对身怀龙妖血脉的徐清巧丝毫不感兴趣,不过这样才好,正因为剑宗的那些大人物对徐清巧不感兴趣,他才有机会对徐清巧下手。

龙妖啊……

无论是角,鳞,血,肉还是骨,都对修士修行有诸多裨益,就更不要说汇聚了龙妖一脉精粹的龙珠——事实上男人就是为了龙珠而来,有人找到他,花了大价钱要他寻一颗龙珠。

那人特意告诉男人他不在意龙珠的来历。

男人当时心想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无论是俗世还是修行界保有的龙珠都屈指可数,稀罕得不能再稀罕,甚至堪称无价也无市。

如今俗世纷乱,人族与妖族之间局势略显紧张,再加上龙妖一脉在妖族中向来位高权重……他们自然不会愿意已死同族的残躯流落在俗世之中,成为异族修行的耗材。

所以想要在这种时候找出颗龙珠确实不是什么易事。

不过没关系,男人作为修行界还算小有名气的寻宝人,不管客人提出什么要求,他总有办法让客人满意。

不就是龙珠么?虽然他确实找不到现成的,可他能找到不那么现成的——剑宗小稚峰外门弟子,有一半龙妖血脉的半妖少女徐清巧,她的体内就有颗龙珠。

男人打听到了,如今人族边境与妖族接壤处摩擦不断,徐清巧前些日子接到了家书,不日便要离开剑宗返回妖族颠倒山。

只要等徐清巧离开剑宗,他就有机会动手……不,甚至就算徐清巧尚未离开剑宗,只要那个名叫江止的小子离开,他就有机会动手。

不知为何,男人身为寻宝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名叫江止的小子是个非常棘手的角色。

小心驶得万年船,男人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他做的就是刀尖舔血的生意……所以能小心就小心,切勿因急于一时而丢掉了身家性命。

他甚至准备今天暂且放弃动手,另找个合适的时机动手。

如今他藏匿在巷尾的青砖堆后,只是为了确认那个叫江止的小子来找徐清巧到底是要做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蹲守在青砖堆后许久都未看到江止从徐清巧家门里走出。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看到江止走出来——男人知道平日里江止也会到徐清巧这里蹭饭,但每次江止都走得很早。

那这次呢?

男人开始犹豫要不要捏个匿行的法决去看看徐清巧跟江止到底在做什么。

可这时候忽然有人从他身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嘿,哥们,你在这儿猫着干嘛呢?”

男人闻言瞬间绷紧了身体。

谁?

谁什么时候忽然摸到了他身后?!

男人自己就是精通各样隐匿手段的高手,自然也有相当厉害的侦查手段,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摸到他身后的那人……

这就有些恐怖了。

男人只觉得肝胆欲碎,他下意识抓紧了藏在宽大袖管里的短刃,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拧腰,转身,骤然发力,想要把那柄短刃送进那人心口,一击致命。

但他忽然听到了歌声——站在他身后那人在轻声哼歌。

“眼睛瞪得像同龄,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的像天线,警惕一切可疑的声音……”

然后男人的手腕被攥住了,江止边哼着小曲儿边封住了男人的全身修为,顺便把男人手里的短刃摘了下来。

“……你磨快了尖牙利齿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黑猫警长~”

男人被封住了全身修为,被迫从阴影中现出身形。

他全身脱力地瘫倒在地上,而江止满脸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柄短刃,随口问:

“谁派你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男人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者说干他们这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坏东西也有坏东西的生存准则,至少他还没打算把小命平白交代在这里。

那么是时候动用他那灵活的职业操守了。

男人睁大眼睛,想告诉是谁派他来监视徐清巧并伺机夺取龙珠的。

可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体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他愕然地瞪大眼睛张开嘴,想质问江止为何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他痛下杀手,可他只看到江止疑惑的表情。

不是江止。

那会是谁?

可还没等男人想明白到底是谁杀了他,便有无穷剑意自他体内汹涌爆发,将他的身体细细地切成了齑粉。

他字面意义地碎成了渣。

江止看着面前这摊不可名状之物沉默片刻,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江赖皮,你在那儿傻呆呆站着干嘛?”

是徐清巧,她推开门,靠在门边好奇地问他。

于是江止随手抹去了那摊不可名状之物,抬起头对徐清巧笑了笑,说:

“没事,我又看到那只老鼠了,不过挺可惜的……我又没逮到它。”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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