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花月楼。

歌舞群起,人声鼎沸,名贵公子们在小厮的拥簇下推杯换盏,笑着楼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把酒言欢。

黑色衣衫的清秀男子揽着一席青衣的少年,望着台上的花魁,醉醺醺的说。

“接着奏乐!接着舞!”

王腾大笑一声,端起红木色小桌上的酒杯,递给了萧云山。

“哈哈哈,萧兄好兴致啊!来,我敬你一杯!”

萧云山举起了杯子:“干!”

王腾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又看向了一旁的白衣公子。

“林兄今天怎么就喝这么点啊?是有什么心事吗?我看林兄忧心忡忡的。”

萧云山打了个嗝后,也看向了一脸忧愁的林守式,醉醺醺跟着说。

“就是就是,林师兄,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和师弟说说,兴许师弟还能帮帮你。”

心事?

反派都和主角玩到一块去了,还一齐问他有什么心事?

他能说什么?

告诉他们,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死对头,让他们赶紧打起来?

难绷。

林守式端起桌上的酒杯饮尽后,摇了摇头,

“自然是没什么烦心事的,只不过觉得这家花月楼的花魁比起我那几位师妹,还是差了太多,有点无趣罢了。”

王腾看了一眼台上正在舞曲的花魁的白嫩冰丝长腿,哑然失笑。

“林兄说笑了,凡尘间的女子怎么会比得上林兄的几位师妹呢,唉,就是林兄的几位师妹都太冰冷了,和断空山的洛师妹一个模样,也不知道林兄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了啊。”

萧云山晕乎乎的,听见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拍了一下桌子,隐隐有那么一丝不满。

“呵,王兄你这是在看不起我们林师兄吗?林师兄如此风度翩翩,怎么可能连几位师姐都拿不下?说不定几位师姐早已芳心相许了,只是不好意思呢?”

王腾哈哈一笑,也没在意周围众人看他们的眼神,

“萧兄言之有理,来,干杯!”

林守式微微举杯碰了一下,也没回应。

他拿不拿得下几位师妹他不知道,他自己都快被洛秋月给拿下了。

三人又喝了一会酒,王腾微微有些感慨:“说起来,过一阵我可能就不能再和萧兄林兄一起把酒言欢了。”

萧云山微微一楞,酒也醒了三分:“这是为何?”

王腾痛饮一杯后,说道:“再过一久就是三山大比了啊,我若是进入不了前十,师尊就要关我禁闭了,前十...”

他又饮了一杯酒,自嘲的笑了笑:“这次想要进入前十,怎么着也得有着金丹境的修为,萧兄刚入门都快迈入那仙凡之分的金丹大道了,我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能进入那金丹境。”

萧云山听完,拍了拍王腾的肩膀,:“王兄不必着急,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

王腾权当萧云山只是在安慰他。

“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时间过得极快,几人喝完酒后,天色也渐渐落幕了。

王腾站在花月楼的门口向两人道别后,又钻进了那花月楼的包间。

而林守式和萧云山则是一齐向着落雪山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比较沉默。

林守式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和反派玩到一块去的主角。

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劝这个主角回头。

萧云山则还在因为昨晚让林守式失望而自行惭愧。

待林守式走向雪灵峰后,萧云山看着林守式的背影,又想起了那站在他身前的青衫少年,他默默握紧了拳。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不想让他人失望的感觉。

他感受着自己的那份心情,一种奇妙的感觉逐渐涌上了心头,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深渊中,现在正一点点的被人拉回。

萧云山坐在屋门口的那摊石堆,望着天空中那渐渐浮现的月色,听着那耳边传来的徐徐风声。

他想起了很多过往。

他想起了儿时自父亲萧王留下一块帝印失踪后,他就一直在被人们所欺负,甚至就连一个小小的奴才也能站在他的头上骂他是草包废物。

这一切的一切在遇到于老后也没有好转几分,哪怕自己天赋再高,再怎么努力,对于他们来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顶着萧王之子名号的外人。

但一切已经都结束了。

结束在了那个泛着熊熊烈火的明亮夜晚,结束在了那个红发的妖艳魔女手里。

他以前觉得,自己其实对那个家并没有多少感情,那时的他,问自己真的怨恨大长老二长老他们吗?

他觉得自己是不怨恨的。

他们只不过是想独吞父亲不在后萧家留下的偌大产业,这种事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再正常不过了。

至少,他们还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

他再一次开始问,自己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那个家吗?

他坐在屋门口的乱石上想了许久。

他想起了些许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残渣记忆渐渐拼合在了一起。

他想起了那个雪天最后听到的母亲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慈祥,那一天,母亲叫他出去买一束花...

忽的,少年清秀的脸颊上落下了两行清泪。

他一直都在乎那个家,他也喜欢那个家,那里始终有着他和父母还有那远方表妹留下的温柔岁月。

时隔多年,他终于忆起了母亲儿时说过的温柔言语。

云山,云山,像云一样自由,似山一般坚强。

母亲始终相信他,希望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希望他像春阳温暖人间,像冬花不惧风霜。

暮然回首,萧云山回忆起了这几年,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暴躁易怒,变得狂妄自大,变得像一个冷冰冰的铁甲傀儡...变得...不再像他。

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色,深遂而又明亮。

高空上悬挂的那轮苍月永远都是如他儿时记忆中的那般模样,哪怕偶尔会有残缺。

但不论何时,只要在夜晚抬起头,他就应该能够想起那段温柔的岁月。

他本该记得的...他本不该忘记的。

到底是为什么?

萧云山摸了摸眼角的白珠,他看着手指上的泪水,沉思着,但他始终想不通个中缘由。

忽的。他感觉心底似涌现出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的吞噬他,一如几年前跌落山崖后的那种奇异感觉,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于人间窥探深渊,深渊也在为他套上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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