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不得了，毕竟时日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身为渡劫期早已与天同寿，她平日里就不爱出门，就算是到了陌生的环境也依旧不爱出门。
她迷迷糊糊记得当年为了男孩多少次偷偷在半夜溜出去，只是为了见一面心爱的男孩，甚至是为了遏制突然来到的蛊毒。
她不解，究竟男孩是在什么时候给她下了蛊，为什么她的男孩要这么坏，这痴缠数百年的蛊居然如此可怕，直至今时今日还有着不容小觑的作用。
蛊总会在最不合时间段的时候来了瘾，她过得好累，明明深爱之人就在眼前，却无法与他相认。
她只能够在暗地里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教导着一群弟子们，她便能够联想起，若是他们有了孩子，是否也会是这般模样呢？
他会孜孜不倦，一遍又一遍传授着她曾经教导男孩的经验，一想到男孩的世界里满是自己踏过的身影，她就会心满意足放下心头戒备。
男人已经在百年前就被打上了属于她的标签，他无意之间说过喜欢栀子花的香气，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走在一片栀子花林里，甚至许下了成为仙人百年好合的山盟海誓。
她一直都记得，每每闭眸，那画面便似是发生在刚刚，她总会在回忆之中迷失自我，沉沦在无尽的幸福之内，那便是她所期待的爱。
可他却走了，毫不留情地打破誓言，甚至抛下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没有他的世间便从人间天堂换作了阿鼻地狱，她心甘情愿接受这惩罚，因为她骗了男孩太多太多。
她已经不再是李清玥了，那个男孩眼中天真善良，纯真无邪的李清玥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死去了，徒留下的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恶魔。
恶魔做过背信弃义的事数不胜数，多到用十根指头也数不过来，罗列出来的罪行无一不跟男孩有关，他对男孩犯下了弥天大罪，却依旧敢说着爱他。
她的爱有些疯狂，仿佛超脱了仙凡之列，踏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是生与死。
嘎吱，门开了。
即使是在东天宗，圣女的职责依旧不变，李清玥平时便会处理宗门内的事务，转到了东天宗之后，事务自然也就沦落到了她的手中。
进来的侍女是第一次见传说之中的天宗侍女，她有些紧张，以至于在推开门后甚至差点磕碰到门槛摔倒，李清玥没有搀扶她。
待侍女尴尬得抬起头，才发现，女子的身上宛如带着一股不可逼视的高洁，清秀的面容愈发觉得完美，即便是有失礼貌的仔细端详，却也发现不了任何一处瑕疵，她是一块完美的璞玉，以至于任何人工的打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不自觉间，侍女看的入了迷...“抱...抱歉，圣女大人，我是第一次！”她的话很大声，显然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女孩，对工作认真，对修炼负责。
她身上的品质在三言两语间就暴露无遗，可是李清玥却不知怎么地...觉得有点恶心。
“没关系，小心点儿。”
“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她的语气有些慢，仿佛是在很认真的嘱托冒失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圣女大人，叫我小青就好。”
“好，小青。”
“是这样的，圣女大人，您曾经写信到过柳家。”小青利索地拿出了一份宣纸，宣纸上有着秘传的印记，柳如是来到东天宗便是李清玥一手策划的结果。
“嗯，听说她走了。”李清玥笑得很淡，打量着一本正经的小青。
“是的，柳如是以此职位不适合为理由，拒绝了圣女大人的邀请。”
“可执法的位置却一直空着，请问...”天宗的圣女权利很大，大到能够在一念之间掌控生死，执法的地位和职位是多少长老争破了头甚至磕出血也想要得到的位置，现在决定权却落在了李清玥的一面之言中。
她说谁来当，那这个人便十有八九会坐上执法宝座。
“是呢...随便吧。”
“咦？”小青似是没有听清刚刚的话，一向对外好评的圣女大人居然对如此重要的工作说了一句“随便？”，李清玥的呢喃有些轻，小青便只好开口。
“请问圣女大人...？”
“嗯？”
“我刚刚说...我想想。”李清玥的双瞳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语气也是那般和和气气，刚刚的耳语仿佛是小青睡迷糊造成的，她将错无意中便归在了自己头上。
“那就...他吧。”李清玥将纤纤素指放在了一张名单之上，只见圆润的指甲下工整的写着“李长生”。
“李长生吗？”小青蹙眉，要知道白慕被提前革除长老一职的原因，一是经历了天人五衰，年寿将近；二便是最重要的，据说白慕徇私枉法，利用执法一职暗地里获得不少好处，平日里公正不阿的作态只是掩护罢了，这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小青作为服侍李清玥的侍女对这些事十分熟悉。
“可是...”小青皱眉，这李长生可是白慕亲自培养起来的弟子，若要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都是轻了的，怎么能够轻易将这执法之位交给李长生呢？
“没关系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跟他的师父那般。”说着，李清玥侧眸看向了惊讶的小青，仿佛这执法的人选早已内定。
“好..好吧。”
“一切按圣女大人的意愿。”小青轻轻鞠了一躬，便利索的退下了。
终于，门轻轻合上之后，李清玥立马就垮下了僵着的笑，她的眸子不禁低垂三分，甚至睫羽也耷拉下来，在人前装作乖孩子的模样不容易，但她却已经走不出来了。
她需要保护她的男孩，她的男孩已经属于她了，所以不能允许任何女人沾染她的宝藏，她依稀听男孩提及过他有一个姐姐，那个姐姐姓柳。
曾经数百年前的随口一语却被她一直记到现在，她明白，天宗背后的柳家便是男孩的姐姐，但就连她也不曾想过，曾经和林凡相遇的姐姐居然会是大名鼎鼎的柳家魔女。
她自然清楚柳家魔女的性格，对于打压和欺负一本正经的人是费尽心机，甚至以此为乐，看着他们被迫舔舐她脚底，甚至跪地的模样而心情愉悦。
那个女人是个大麻烦，甚至有虐待倾向，但也是出了名的洁癖女子，任何被弄得脏兮兮的鞋子柳如是都会彻底扔掉，但她却依旧乐此不疲折磨低微者。
所以...姐弟的相逢从来都不是意外，当上天的安排逐渐清晰之后却发现不过是某个疯子设下的陷阱，她的偏执暴戾永远藏在手段中，所有的巧合都有了合理解释，以至于男孩再一次逃脱了柳家魔女的掌控。
“那么接下来是...”
李清玥叹了口气，哀愁地从轩窗外看向了天边。
因为要扫清的麻烦，远远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