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极好,几个管家的中年仆妇张罗指挥着开窗透气,还有晒洗衣服被子。
由于只有一丝风,冯流萤也被朱砂叫了出来在书房前,躺在躺椅上晒晒太阳。这时候书房的人都被屏退,冯流萤也像独处一样摘下了面罩,露出了精致不逊色流霜朱砂,甚至能隐隐比肩江春朝的俊脸。
和江春朝天生媚骨,要靠化妆遮盖本身性别不同,冯流萤女生男相,线条柔和但偏偏能从中看出一股子英气来,本就男女莫辨。
但她也只是五官生的英气,身体带来的局限性又导致她脸色苍白,多了一份病弱的感觉。综合起来十分矛盾,又极其好看。
书房的前面除了冯流萤,还坐着一个枯瘦的老头,手里捏着一张弓,旁边放着一个箭篓,里面扎着十几支箭矢。看上去像护卫,但护卫哪有带弓箭的?
……
确实有带弓箭的。老头听到了风声,拈起一支箭搭上弓,警觉地四下打量,随时准备拉开。
一道灰影子一闪而过,同时老头手上的弓身被迅速拉成了一个椭圆,一支箭带着强大的动能提前预判了灰影子的走位。
一声惨叫,灰影子大腿中箭落到了地上,被岳三和岳五一拥而上,将人的牙齿打掉,手脚筋挑断,然后止血包扎,送去审讯。
冯流萤则老神在在的躺在躺椅上轻轻摇动,仿佛一切和自己没关系,那刺客不是来杀她的……
“可能是被发现了吧。”冯流萤轻轻念了一句:“躲不过终究是躲不过,唉~”
……
又传来了脚步声。朱砂头顶盘旋着猎隼冬菇,而她手上则拿着未拆开的信。
“少主!”朱砂小跑到冯流萤身边:“冬菇来信了,江姑娘和流霜在那边另有发现。”
冯流萤接过信也不避讳,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而前面的老头听到流霜的名字后,微微侧耳……
围拢过来的人还真不少,今天老头一共射下了三个刺客,一一审讯之后,发现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背后的雇主是谁。
只有一个说出了今晚还有行动这样的话……
而冯流萤在看完信之后,整个人也沉默了下来。
她在躺椅上一直躺到了阳光微弱,最后回了书房。房间里的银丝碳早已在预热,她回书房之后,也脱掉了最外层的衣服。
“幕后的人带来了军械……”不知为何,冯流萤的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层烟,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个烟雾缭绕的密室,外面的杀人声和惨叫声都还在烟尘里飘荡,那些正在从血管中向外流出的血还温热,还在渐渐地渗透进砖缝……
“周善明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了吧。”冯流萤忽然开口道。
四周静悄悄,冯流萤说完这句话也安静了下来。
“罢了罢了,不报仇了。”冯流萤眨了眨眼,面具下第一次溢出两行清泪……
“华夏那么多人,我不报仇了……我不报仇,你还要找上门来……”
……
晚上,江春朝应付了一天来请教连环拳技法的小队长,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没能幸免。她只能找机会把流霜的那份饭放到窗台,随后带着他们找了个空地,又打了一遍。并且纠正他们正确的动作,让他们的拳法变得“正宗”且“有利于筋骨”。
虽然到时候大家都拼命,谁会在乎肩膀膝盖肘关节的磨损?但是……聊胜于无。
何况只要学了,肯定要用的,那么就会被蛤蟆山学习了“反连环拳”的人给制服……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李师傅躺在她不大的小床上……
今晚一切平静,江春朝确定流霜不回来找她之后,盖上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
“负隅顽抗,呵呵,最后还不是要落到我们手里?”一个脸上蒙着纱布的男人阴鹜的冷笑:“那女人可真是厉害,自己家都敢烧!佩服,佩服啊……”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只是烛光下的阴影就足以将她们两个幼小的身躯给完全淹没。
“你们两个,谁是反贼冯远征的女儿,谁是反贼冯远征的侄女?”男人伸出手扯住了个子高些的小女孩的脸,一口一个反贼冯远征,恶狠狠地问道。
稍大一些的女孩要反抗,却被小个子女孩拉住了小手。
“隐忍!”她忽然想起了母亲说过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活着才有可能报仇,活着才是一切!
“我!”被掐住脸的柔蝉说:“我就是冯莹莹,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便,要问什么也随你便!不要伤害我妹妹!”
“姐妹情深啊……”男人松开了手,扭头吩咐道:“这两个留着,充入教坊司,打入贱籍。”
……
祈平府,冯莹莹躺在树下,隔着树叶的间隙看月亮。柔蝉从房中也走了出来,见她还不睡,便上前搬起了另一张躺椅,躺在了她旁边。
“怎么了?想咱们的相公了?”柔蝉打趣道。
“唔……”冯莹莹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母亲放的一把大火,那时候我们才刚记事,我还记得我们在母亲怀里颠簸颠簸……可能我从那时就想找个依靠了。”
“你这么说来,我也想起我哥哥了。”柔蝉躺着和她一起看月亮:“我那个被叫做哥哥的姐姐,也已经和冯家一起,死去好久了啊……”
……
狼狈山,流霜像蛇一样潜行,夜色就是她最好的掩护,就连摩擦着树叶的沙沙声也微弱的像蛇,让人很难疑心那是人发出的响动。
很快她就接近了聚义堂后面的秘密部分,这就是江春朝探索不到的区域。
而这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守卫森严,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怎么着也得各个房间门口都有人。
但是这里更像是被匆匆改建的生活区,房子,茅房,厨房一应俱全。虽然茅房厨房是新建的,但却干净整洁,仿佛从阿三的首都新德里街边一下回到了华夏三四线城市的普通小区。从混乱到整洁,竟然只有一线之隔。
流霜继续观察,这里的用水是新打没多久的一口井,这里地势平坦,周围地势偏高中心成谷底,是个打井的好地方。除了井水之外,还另有一条小山泉流过,最后在不远处的山林中汇聚成潭,经过人工疏导,积水流向别处使水体自净。
“还真是别致啊……”流霜不禁感叹道。
接着,流霜沿着水流一路走,路上借助低矮的萌芽灌木遮蔽身形。
都已经晚上了,住房里面竟然还在传出笑闹声,凑近去听,似乎有人在饮酒作乐,而且还不止一人。
悄悄戳开窗户纸,流霜小心地警惕着四周,尤其是厨房的方向。
借着微光,流霜看到了一个穿着武将官服的男人坐在首位上大吃大喝,还带着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时不时说一些女人之类的荤话,引得下面的老卒发笑附和。
……
又听了一会他们没营养的谈话,流霜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黑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