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简直不能称作是路,不过是密密麻麻的树干之间让出的缝隙而已。姬莉朵在前面穿行着,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就像是贴着地面滑行一样。她的腿抬起来的时候,就露出漆黑的脚踝,感觉不像是血肉而像是纯粹的魔力一样。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脚以下还没有进化完全,依然停留在具现化的魔力的阶段。姬莉朵的腿很漂亮,修长而匀称,小腿绷紧,但是到了脚踝以下,美丽的曲线戛然而止。一种像断臂维纳斯那样缺憾的美丽油然而生。

我的个头是最高的,因此穿梭在树林里也相当不方便。伊兰的身体很娇小,倒是走的很轻松,紧紧跟在我的背后。我一边注意着姬莉朵的身影,一边竭力绕开盘根错节的老树,十分辛苦。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树木的排列又稀松了许多。林子中的野草丛生,高度可以没膝。虽然已经入秋,但是这里的草依然绿油油的,只是尖端稍微下垂。我以前见过很多草地,这样的草也已经数见不鲜。不过走上去依然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魔族的土地上也有花草树木,有各种昆虫和动物。不同的是在各种地方都能见到漆黑的魔力团,有的已经发育到一定程度,像是球形魔族那样有嘴巴。有些还只是一团漂浮不定的魔力。有许多这种魔力之间相互吞食。

对魔族来说,就像是在进行漫长的进化一样。不断吞噬,不断成长,然后变成上级有智慧的魔族。逐步进化出真正的血肉,与人类稍有不同的血肉,然后变成类似于人的高等魔族。高等魔族具备生殖能力,可以繁衍后代。

我们穿过长长的绿带,又走了很远的道路,然后姬莉朵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了,稍等一下,我去和村子里的大家商量一下……可以吗?”

明明是她先说的,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询问一样的语气。我无奈的点了点头,姬莉朵偏过头,轻轻笑了一下。紧接着,她沉入了影子中。

我在原世界听说过有影之国的传说,善用长枪的斯卡哈栖身其间。不过比起斯卡哈本人来说,她的徒弟库丘林的知名度反而要高一些。因此当姬莉朵沉入影子的时候,我大概明白她说的村落八成不是我印象中的常规地方了。

“生活在地下”不一定是真正的地下,很可能是影子中。就像斯坎普莉尔生活在扭曲空间的堡垒中一样。这里应该是远征军的入口,能在这里生活而不被发现,说明这里确实隐蔽非常。我看着姬莉朵消失的地面,地面是普通的黄土,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面。单是肉眼观察的话根本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仅仅如此,就算使用魔力进行探查,也一无所获。这里的气息被完全隔断了,什么都无法找到。如名字一样,鬼影族,就像是鬼的影子。鬼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其影子也更加无处可寻。

伊兰盯着脚下,似乎难以理解的样子。

“再等等吧。”

我对伊兰说。她点了点头,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地上又浮现出了漆黑的影子。姬莉朵的身体从里面缓缓升起,就像是舞台剧里登场的人一样。她一鞠躬,温柔地说:

“我问过村子里的大家了,请进吧。”

她脚下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扩大了。我拉着伊兰的手,等到她的影子与我和伊兰脚下的影子融为一体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体缓缓下沉。就像是沉溺在沼泽中一样,影子的粘滞系数很大,身体一点一点滑入期间。等到头沉到地面以下,我向下看去,发现身处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灰暗的,看不出什么明显的颜色,就像是完全相反的世界。而现在的我,和姬莉朵一样处在高空。下面是村落,可以依稀看到炊烟。我拉过伊兰,把她抱在怀里,毕竟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当务之急是确认安全。

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向下坠落,而是悬停在空中。仔细看来的话,在远处有许多行走在空中的人,他们的脚下也是一团漆黑的影子,那影子就如同冲浪板一样带着他们穿梭在空气中。

“我们鬼影族的影子就被称为鬼影。鬼影是一生中唯一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是我们的双脚,也是我们的眼睛。因为有着影子,我们才可以去往这个世界,这个充满死亡的世界。”

姬莉朵慢慢地说,她站在我的身边。

突然,姬莉朵搔了搔头,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个……牵手……”

“嗯?”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姬莉朵红着脸解释说:

“就是,你看,你们是第一次用鬼影,还很不习惯吧?我带你们下去……”

眼前的魔族小姑娘大概是很怕生人吧,言辞都很羞涩的样子。我大大方方地握住她的手。姬莉朵的手很软,皮肤也很好,握起来很舒服。她回握着我的手,一声不响地走到前面,带着我们缓缓下落。我看到下面的土地上聚集了不少人,应该都是出来迎接我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气氛说实话相当怪异,根本不像是人类的村庄,完全死气沉沉。如果比喻的话,就像是丧尸围城里面的墓地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空气仿佛完全凝结在这里,没有太阳,也不知道哪里发出的光。那些人站在一起,地上连成一片漆黑的影子。灰黑的对比并不十分明显,但是仔细看的话完全可以察觉得到。

那些人肃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等待着我们的降落。我能感觉到姬莉朵的手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他们的身上感觉不到敌意,虽然有淡淡的恐惧但是无关紧要。但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是,这里就像是活人殉葬的陵墓,而他们是一个个会动的死人。

小伊兰抓着我的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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