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校医已经说了柳梦凌本质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出于对同桌的担心，当然可能还会有一点不能与外人说的私心（譬如躲开听力测验什么的），林枫还是婉言谢绝了校医让自己回教室的建议，用大义凛然的态度，展现出了自己一定要等同桌恢复过来之后才会放心的立场。
似乎是很久都没见过这么浓厚的同学情谊了，校医老师也有些感动，倒是破例让林枫在休息室里多待了一会儿。
“唔...”
只是林枫心里的如意小算盘还没将根基打得稳固一些呢。
才躺上板板没睡多久的柳梦凌却是慢慢从软垫上坐了起来，只见少女双手撑着床铺，略微有些艰难地皱着眉头，弓腰挺起身，似乎有些迷糊地望了望周围。
“你醒啦？”
基本跟今天早上同样的剧本，只不过演戏的那个人从林枫变成了柳梦凌，而原本应该由柳梦凌递上前来的吐司面包，到了林枫这儿却成了柔然的温声细语。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然是从老师那边顺过来一张板凳，但从来就没有打算越过某种界线达至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距离的林枫此刻算得上是完完全全的正襟危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而且还是某种深深刻进DNA里的场景。
关于悲伤彼岸的记忆已然无比深刻，所以林枫绝不可能让自己成为踏上诚哥旧路的又一大渣男。
啊他本身也不是渣男。
“舒服点了...”
为了方便检查，眼镜被校医摘了放在一旁的柳梦凌这会儿正用双手轻轻地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微微启张的眼眸在迷蒙中搜寻着应当与自己寸步不离的黑框。
只是瞥了一个大概的林枫就已经猜到了少女的心思，反手将置放在床头柜的眼镜拿来拉开支撑，顺着柳梦凌的双手交了上去。
一边帮着少女戴上眼镜，林枫一边耸了耸肩膀，像是在为了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做出准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就晕了呢？”
交还眼镜之后便很快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严格遵循着休息室的安静要求，林枫轻声轻语地问。
“那个...虽然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相信...”
而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柳梦凌等到那一阵的疾风骤雨消失过后，终是微微颔首，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做出了一个诠释地说道：
“但是，我有考试恐惧症，尤其是英语这一门科目，每次考试...我都会看了几下就冷汗直冒，做久了手还会抖...头晕目眩...”
越说声音就越小的柳梦凌似乎是不太敢去直面林枫的目光。
或许是自知这样的说辞基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哪怕是她本人所认定的事实，柳梦凌也不奢望自己能够从林枫的身上得到任何理解。
毕竟小学，初中，前九年的风风雨雨，拥有着相同遭遇的柳梦凌，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理解。
一个在其他科目上基本傲视群雄。
却唯独在英语上屡屡遭遇滑铁卢的少女。
说自己拥有考试恐惧症。
谁又会相信呢？
九年来的怀疑早就让柳梦凌关闭了自己的心房。
她已经慢慢放下了，慢慢放弃了，不再渴求着旁人的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
林枫作为她升上高中以后的第一个好朋友。
似乎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少年摩挲着已经稍稍得见须根的下巴，在顺着摸就柔顺，逆着摸便扎手的奇怪触感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整个过程中，林枫没有一点点的做作，不掺杂哪怕一丝敷衍。
反而是借此流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好像是总算明白了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的前因后果。
至于其他的什么看不起，又或者以为是柳梦凌故意找个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导致油然心生的轻蔑。
这些都没有。
林枫是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到让人看不出哪怕一丁点瞧不起。
“心理原因对吧？”
林枫侧身从就在旁边的饮水机里倒了半杯温水出来，顺势将那整体呈现出倒过来的圆锥状的纸杯递给柳梦凌。
后者颤颤巍巍地接过水，只是小抿了一口，眼睛倒是在林枫身上寸步不离。
似乎是不敢相信林枫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受了自己这从未得到任何人肯定的解释。
所以柳梦凌咬着纸杯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大家都会遇见的啦，不过我也不太懂什么恐惧症耶，所以对于我个人而言的话，这种东西始终都只是紧张而已啦。”
“只不过每个人的紧张程度都会有不同，有大有小，像我，我遇到比赛的时候，心跳就会变得特别快，还特别喜欢抖腿，有些时候就一不小心花了眼，漏看了一些关键的细节。”
说着说着，眼睛就不自觉地看向柳梦凌的林枫从后者那不会伪装的脸上很快就读出了担忧的情绪。
毕竟这位带着黑框眼镜的松鼠少女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是个会将心中的全部写在脸上的朋友了呀。
所以林枫深吸一口气，尽管并不确定，但却依然选择依循着心中一个冥冥中的方向，并沿着那一条由第六感指出来的道路，为柳梦凌解释道：
“不过我认为呢，像这样的紧张，每个人的表露都不同，不会因为一个人有多好就消除的，就算是辰瑾萱，她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呀。”
“真...真的么？”
对于柳梦凌而言。
林枫是第一好朋友这点毋庸置疑，但要说谁是能够带上冠军帽子的朋友呢？那一定就是辰瑾萱了。
这么一位不论在哪里都注定成为聚光灯之下的人物，是她心中的权威代表。
“当然了，虽然你看不见，但她毕竟是个普通女孩呀，所以在有些时候，她也会害羞，她也会紧张的。”
话虽如此。
可林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记忆却不是过往和大学姐正常相处的点点滴滴。
反而是那一天机缘巧合的游泳馆奇遇。
那一天躲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彼此的呼吸是那么炙热。
彼此脸上的酡红，又是那么的明显。
现在回想。
她当初好像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跟自己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