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放心,臣心中有分寸,圣教国那边的蛮夷之流,臣也看不上。”

“哦?”夏雨潇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卿认为,哪里不属于蛮夷?”

又来了又来了!

秦稷心里顿时响起了警铃——面前这女人看上去好像是在不经意间聊天,但是实际上恐怕已经等着套他话了。

如果秦稷就这样说出自己认为不属于蛮夷的文明的话,那么夏雨潇大概率会怀疑他和其它的国家或者势力有所联系,或者至少将来可能会从这些势力中获取支援。如果不说,只是奉承皇帝陛下的话......怎么说呢,她肯定会想个办法继续套自己的话,与其等着她后续用问题轰炸自己,不如现在就拿出一个可靠的说法。

“臣以为,当今天下,除我大夏之外,还有一文明,尚且不算蛮夷。”

“哦?哪个?说来我听听。”

秦稷冷笑一声,然后竖起手指,指了指头顶:“神明。”

“神明?”夏雨潇的目光十分平静,仿佛不愿意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思绪一样,“卿认为神明不算蛮夷?”

“臣不知世间是否真的存在神明,毫无疑问,在力量与神通上,这些传说中的神明是我们无可匹敌的。然而从各种传说和记载中,我们却能够看到那些神明无不是充满了人的贪欲、野心、怒气甚至是**的,他们力量强大,却专心于远比自己弱小的‘信徒’,他们以神明自居,却仅仅满足于一己私欲。”

“故此,臣认为,神明‘不算蛮夷’,但也仅仅只是不算蛮夷而已。空有强大的力量,却并无神明之德行——上不可探宇宙之极境,下不可安定天下苍生,无仁无义,与野兽无异。那些世人所赞美的神明的美好,不过是世人给他们身上披上的虚假的面具。”

秦稷说完这些,坐直了身子:“这便是臣之所想,还请陛下纠正。”

“我倒是没想到卿会如此说。”

夏雨潇点了点头,毫无疑问,秦稷刚才的说法似乎有点符合她的想法。而秦稷之所以一顿痛骂那些神明,一方面是因为秦稷对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什么确实不太感冒,另一方面......

你让我说谁不是蛮夷,我说神明不是蛮夷,但是神明也没好哪去——这样一来就堵死了这位女皇的路子,我就算再怎么奸臣,你总不能说我有和神明相勾结的嫌疑吧?

“在其位便有其责,陛下身居龙位,便如此为天下苍生劳碌;若是神明之位,却只顾玩弄苍生、发些不知所言的所谓神谕,那可还有其职责而言?”

顺便拍一下马屁,完美。

夏雨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下秦稷,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低下头从书堆里找出一个小本子,扔给秦稷:“知道为什么今天请卿来喝茶吗?”

“臣不知,请陛下点拨。”

“你自己看看吧,”她扬起手,仿佛是非常轻松地摆了一下,“这些都是这几个月来,朝中大臣们上奏来告你的状的。看看他们告的状,最轻的都是要削官革职的罪,要掉脑袋的罪更是不计其数。”

秦稷扫了一眼,平淡地抬起头,直视着夏雨潇的眼睛。

“就这些么?陛下?”

如此平静的应对,倒是让夏雨潇有点疑惑,她黛眉微皱,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大奸臣:“难道卿还想要更多?”

“恕臣直言,若是如此来论的话,臣也可以为朝中各大臣各列一大本诉状。”秦稷正襟危坐,做出一副严肃的姿态,“臣想,也许陛下您心里很清楚,当朝群臣中,有多少是曾经的太子、二皇子等等诸多皇子的拥簇者,还有多少鬼迷心窍,不愿您继承皇位统一大夏。纵使陛下如今已力压群臣、治理天下,也仍有乱臣对您颇有微词。他们合起来参臣一本,无非是想要将您忠心耿耿的臣子除掉,借机对陛下不利。臣若该当死罪,那试问这些人该当何罪?”

夏雨潇敲击着桌面的纤细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的这位“忠臣”。

她没有说话。

“恕臣僭越,臣以为,这些人的奏折对陛下来说等同于威胁,他们试图以朝中文武百官的名义,集中起来逼迫陛下废除臣的权力,陛下不妨试想一下,若是臣被扳倒,朝中众臣、各地诸侯,又有几个会称王称霸?如今陛下兄弟皆在,均可自号正统,陛下又如何应对?”

“安国公,”夏雨潇的眼中闪过了片刻的杀意,“朕是要知道,这些罪状是否属实,而不是让你来威胁朕。”

“臣岂敢,”秦稷起身施礼,“臣并非是在威胁陛下,而是恳请陛下三思。臣随陛下多年,那群臣心中所想,臣再清楚不过。这些罪状是否属实,臣只能说,有些属实,有些则是乱泼脏水——例如说臣惑乱朝纲、私自豢养和陛下同等规模的后宫,此事真是最大的污蔑!臣至今尚未娶妻,身边女性仅侍卫一人而已......俗称雏儿,何来的后宫成群?”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从书堆后面传了出来——虽然秦稷说这些的时候一本正经,但是这个“雏儿”属实是把她笑点莫名戳到了。

主要是这货可是一脸激愤的样子说出来的。

不过,身为皇帝,夏雨潇的表情管理能力自然是极为优秀的,更何况现在面前这个家伙正在说很正经的事情。

此时,侍女走了过来,为两人倒上了刚刚冲泡好的茶水。

“咳咳,这个,朕是相信卿的,”她恢复了刚才那平静如水的样子,“但是关于卿其它的款项......”

“陛下,臣不曾做过,只有一部分是曾经被牵扯其中,但是臣愿意发誓,对陛下绝无二心。”

秦稷的样子特别庄重和真诚。

但是......

你特么糊弄鬼呢?私下里说话都敢这么大胆了,这要是算忠心,那不忠心的话还不得直接拎着剑砍老娘了?!

好气哦,但是他说的也没错。夏雨潇现在确实还没办法直接干掉他。不然那帮原太子派和先皇派怕不是立马就要整些大活儿给她看。

夏雨潇需要秦稷,而且......她也害怕秦稷。

这孙子手里可握着兵权呢,得罪不起啊。

“卿说笑了,这些奏折,朕虽然知道其中有些罪名属实,但是卿对朕的忠心还是可见的。”说着,夏雨潇伸过手拿回那本奏折。

然后,将这本奏折放到了旁边的火炉中,那奏折化为一股火光,最终只剩下了一团灰烬。

“此事朕也不再追究,卿也记住,从来没有什么奏折。但是,有的时候,卿的心里还是要有一杆秤,称量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白吗?”

“谢陛下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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