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终究是来了。
硬闯城主府，带着不死不休的杀意。
府内卧室里，乌伊听着外面的响声，急得直跺小脚丫。
自己现在是先知状态。
连路都走不好，更甭说去战斗……去帮助巫马应对仇敌了。
“恭喜巫马将军凯旋而归。”
一个清朗的声音迎上巫马，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年轻。
“你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巫马的怒火毫不掩饰，“卢生，城主，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坦坦荡荡，你要杀我，放马过来就是，何必玩阴的？”
会客厅里，卢生坐在首座，悠然品茶：
“看来将军已经知道那些海盗的厉害了。”
“堪比海军的龙骨船体，加中阶御灵师坐镇，再加上一群对海域了如指掌的水匪……一切都要感谢您这位畜牲的资助，让他们碰到正规海军也丝毫不落下风。”
“是啊，”卢生悠长叹息，“连海军都感到棘手，若是平民商船、或探险队的开拓船只，遇上那些海盗，又该怎么应对？”
“如果没有你的资助，他们猖獗不了。”
“我不资助，总会有人资助。”卢生抬手一挥，展开早已备好的海事册，“将军请坐。”
“免了。”
卢生城主也不在意巫马的拒绝。
而是翻开海事记录，开始念诵：
“新历七年，三月九日，刘家商船自碧波港出发，行至亚拉湾，遇海盗，被劫茶叶三千石，丝绸两千匹，御灵材料若干。”
“刘家倾家荡产，至波可洲恳求说法，遭拒——因为海盗持有波可洲发放的‘私掠许可证’，受波可洲庇护，属于合法劫掠。”
“新历八年，七月四日，王家商船自千帆港出发，行至六甲海峡，遇海盗，被劫……”
“因对方持有平原洲私掠许可证，最终不了了之。”
“新历八年，九月三日，星光探险队自碧波港出发，前往神秘岛进行新大陆勘探，返程途中，遇海盗。勘探所得的新材料与图鉴文本全数被劫……”
“因对方持有奥新洲私掠许可证，最终不了了之。”
卢生一连念出十多条被劫案例。
“……而这些案例，只是海事册里的冰山一角。”
卢生沉静的抬起头，坦荡无畏的看向巫马双眼。
“你说这些干什么？”巫马拄枪立在厅口，杀意不减。
直面杀意，卢生继续开口：
“自神王陨落，海洋禁制解除以来，海盗事件频频发生。
当商船被劫，无法通过合法或外交手段讨回货物时，波可洲，平原洲，奥新等洲会给船主发放一张肆掠许可证，并提供武力援助——
允许他们作为海盗，抢劫别洲商船，弥补损失。”
“笑话。”巫马不屑嗤笑，“蛮夷的做法罢了，冤冤相报永无止境。如果人人被抢了就做海盗，海上什么时候能得到安宁？”
“我也认同巫马将军的说法，”卢生点头，“可如今，人人都在抢，只有我东煌商船恪守本分，天天被抢个底朝天。
如果不发私掠许可证，不与海盗合作保护东煌商船，还有谁敢出海经商？”
“不出海就是了，东煌地大物博，陆路又与平原洲、波可等大洲接壤，陆地上又不是不能做生意。”巫马想当然的说。
“唉——”
卢生仰天长嘘：“将军可知，这是什么？”
卢生抬手举起一枚明黄的果子，果子颗粒分明，上面还长着长长的细须。
“什么怪东西，没见过。”巫马皱眉。
“这叫金包谷，是奥新洲一个叫克里斯托弗·哥林布的人，在外海新大陆找到的作物，拥有极强的炼金潜力。”
“还有这，这叫银灵薯，以及这个，叫尼克缇娜草，燃烧起来的气味会让人忘记伤痛……而这些，都是足以颠覆文明的重要发现！”
城主卢生说完，站起身，负手，严肃的注视着巫马：
“如果我们的商船和探险队都畏惧出海，只着眼于陆地。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探索一块又一块新大陆、岛屿秘境，得到越来越多的资源与技术。
东煌会落后，从这个大航海时代开始——彻底落后，再也追不上别人的脚步。
到那时，如果新的神王出现，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就是你想杀我的借口？”巫马冷笑着提枪走近城主。
“唉……”卢生惋惜的看着巫马，“巫马将军，你太固执，一直阻止我与海盗合作。我说服不了你，就只能杀了你……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房子外藏了多少人。”巫马扬起下巴问。
“五百，其中不乏参加过诛神之战的老将，你赢不了。”
“我赢不了，但我能和你同归于尽。”
“可你有妻子，你有女儿。”卢生微笑着给巫马斟了杯茶，“她们需要你，你不会做傻事的。”
“我已经让她们顺流而下了。”
卢生：“？”
“今天你我必死一个。”巫马目光坚定。
“哗啦——”
卢生将刚刚斟满的茶杯摔在地上。
脆响刹那，从各处门扉涌入百来兵士。
明晃晃的刀刃反射日光，照着巫马的眼睛。
可面对重围，巫马却一眨不眨。
“巫马将军当年既然能为了天下受压迫者，与神人厮杀，却为什么不愿为了东煌，为了那些被劫掠的商人，再战一次？”
卢生悲叹。
“巫马将军，我向来敬重你，哪怕今天，我知道你能杀我，也仍旧在这里等着你，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格局眼界，这么小，小到不配将军您的胸怀！”
“卢生，”巫马的枪间指着卢生的脖子，“你没参加过神战，你不懂。”
“我是不懂，可我知道东煌必须打开关隘，不能被海盗和别洲扼住喉咙！哪怕与海盗为伍，我们也必须争取出海的机会！
海上有千千万万的神秘岛，甚至新大陆！每一个都堪比一座禁地、秘境、地下城，你知道那里藏着多少机会，多少宝藏吗？”
“……”
巫马闭上眼睛。
“卢生，你没参加过神战，所以你不知道……我们雷鸣使曾经宣誓，宣誓让这世上再没有重赋，压迫，劫掠。”
巫马缓缓把枪尖前推：“大道理我不懂，可我向乌伊殿下发过誓，发了誓就决不能纵容你豢养海盗，决不能纵容灰色地带的滋生，否则长此以往，东煌洲必定也会成为盗匪之邦。”
“迂腐！”卢生怒骂。
“城主，对不住了。”
枪尖前送，巫马知道这一枪会带走两个人，他索性闭上眼睛迎接死亡。
“巫马，停手。”
巫马胳膊一僵。
如果是其他人叫停，他自然不会理睬。可那声音实在是太像某个人了……
以至于，服从那声音已经成为了他的肌肉记忆，本能。
他转头望去。
一个面色苍白，弱柳扶风的盲女孩缓缓从屋后走出来。
乌伊娇喘连连，脑袋撞得直冒金星。
万幸，赶上了。
她摸索着，慢慢悠悠的坐在了城主的座位，光洁的玉腿翘起，足尖轻点。
“海盗而已，不如听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