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那名祸从口出的年轻弟子,被应雪儿瞬间施放的剑气击飞,身影化作了天边的一颗星。

“师弟啊——”惊呆的众人中率先回过神的潘多多悲痛叫喊着,朝着年轻弟子消失的方向飞奔,“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呢,可不能死啊——”

通过这一击发泄,内心变得舒畅了些的应雪儿闭上眼,沉着地深呼吸了一口。

再次睁开,那大大的眼睛里愤怒已然消失,唯有枯井般的深寒。

“师兄。”

她却笑了起来,看得叶平心里直发毛预感不妙。

“我们解除道侣的关系吧。”

一阵喧嚣的风儿经过,掀起叶平散乱的头发,最后厌倦似的抛弃了他,远远飞走了。

叶平怔怔地望着微笑的应雪儿,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干枯地蠕动着嘴唇。

应雪儿说完起身要走,却被秦玉露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死死拉住。

“放手!你抢你的男人去,我不要了可以吧——”

应雪儿狠劲敲打着,却怎么也挣不开秦玉露抓得死死的手。

秦玉露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应雪儿。

“怎么?想在大家面前下毒吗?”

那身崭新无暇的黛绿襦裙,在激荡的风中飘扬起舞,好似一名仙子亭亭玉立,看得众人出神。

而她,却跪了下来,将那身仙气付与尘土。

“师兄原本想回来,是我下药令师兄昏迷不醒。”

秦玉露闭目,顿了一顿:“我和师兄注定是不合适的。”

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能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呆住了,注视着秦玉露。

不知谁在哽咽着,被卷起的风尘掩盖了。

叶平想伸手——

却在半空握紧了。

他要做一名人渣,一名彻彻底底的人渣,所以,不能!

那只挣扎着的手,静静地收了回来,放下。

他像一只冷静的猎手,默默地观察着猎物。

“是这样吗?”应雪儿冷冷转过头问叶平。

他低下了头,握紧拳头,沉稳回到:

“是。”

锋锐的视线聚集到跪在地上的秦玉露。

“不会吧,秦师姐竟然做出那样的事?!”

“就算她是女人,也不能原谅!”

“唉~只能说情令智昏啊……”

人渣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低下头。

应雪儿盯了那承受屈辱的女人很久。

“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了,念在过去你帮了我很多,我暂时不与你追究。”她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

“但是——”

应雪儿雪亮的眼眸,盯向了另一边的叶平。

“师兄,你也要写保证书!”

“.…..保证书?”叶平愣住。

“保证你以后对道侣忠贞,有且只能有我一名道侣!”

叶平很犹豫。

毕竟他可是肩负维护世界和平任务的人渣。

“怎么了,做不到?”应雪儿的脸色又开始阴沉下去。

连跪在地上的秦玉露,也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角落,对他微微笑着点头。

叶平咬咬牙,把心一横,沉声道:“好!”

修仙世界,道侣一个,知己无数。

天真的应雪儿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

少女脸上的阴翳瞬间消散,满满的阳光灿烂。

“笔和纸都给你准备好了,”她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物件,笑盈盈地望著叶平柔声道,“师兄赶紧签了吧!”

看着那木板上雪白的纸和蘸了墨的毛笔,叶平心头升起一股凉意。

又是一份卖身契,这些女孩还真是喜欢这种拉钩钩一般的诺言啊。

他哀叹了一口气,抄起那毛笔,以奇怪的姿势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一堆字,勉强能看出意思。

“叶平之道侣唯有应雪儿且必忠贞......言简意赅,好,我原谅你了师兄!”

应雪儿卷起那份吹干的保证书,放到自己胸口的衣襟里,还轻轻按了按,像是要感受那纸上的心意。

“死谷禁地试炼,由我保护师兄!明日就要出发了对吧?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说完她哼着曲儿,轻快地蹦跶着走到空地,取出比情缘飞剑小一点的飞剑,跳上去后御剑往女弟子居所的方向飞去。

这出闹剧的结局,显然没有符合鲤鱼峰弟子们的期望,他们个个露出失望的神情,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秦玉露。

她本该是这场戏的女主角,却没想到成为了一个陪衬别人的丑角。

“看来秦师姐和叶师兄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散了散了吧,今天也没心情练剑了……”

等到众人悻悻地散去,只剩下叶平和跪在地上的秦玉露。

修建大殿的敲打声乏味地回响着。

被声音催促的叶平,走过去扶起秦玉露。

秦玉露却不敢看他,就像她真的是那个对他下药的龌龊女人。

“师妹……”叶平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息的沉默后,她张开微微发颤的唇。

“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秦玉露用力地说着。

叶平犹豫了片刻,又小心而谨慎地说:“只是一个新手试炼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秦玉露不惜跪下,作践自己,也要求应雪儿和他一起参加试炼。

“师兄,”秦玉露抬起的眼眸里却有一股凛冽,“若你抱着只是新手试炼的心态进死谷禁地的话,是没法活着回来的!”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就是炼气期弟子参加的试炼啊……”

“有多少人活着回来?”秦玉露冷冷问他。

叶平思索了一下过往的历史,不经心地回答道:“一半吧?”

“我说的是,你真正见到活着回来,在你面前生活着的人,有吗?”

“我跟他们又不熟,当然见不到了。”

“我能见到!”秦玉露断然道,“因为他们很多都在我这里买过草药,和我是旧识,他们每一个都是平民出身,努力上进,想要在这片天地打拼出自己的未来。”

“可他们,都不见了,只留下长老们轻飘飘的一句‘自感经验不足远游修行去了’。”

叶平呆住了。

的确,都说他们从试炼出来后,便远游修行去了。

不过是最下层的炼气期弟子,所以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到底活得怎么样,只是流传着偶尔在哪里冒出来的事迹。

等到五年过后,这些不重要的人和事淡了,又一批自信满满的加入者,亢奋地往死谷禁地里去,只想着好好表现获得长老们的垂青。

“他们……到底到哪儿去了?”叶平呆呆地问。

秦玉露长长地叹息,往天空里的阴云望去。

“死了,尸骨无存。”

“能活下来的,永远是那一个,和偶尔幸运给外人看的另一个,而安排他们的大人物,都能得到应得的回报。”

强风吹起,仿佛呜咽着那看不清的迷雾里,消逝的灵魂。

叶平睁大眼睛愣愣看着秦玉露,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每一次都有好几百人啊,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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