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声明，我现在对她可没想法。”
“是么。”
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低垂的眼眸略微抬起。
“而且……我对她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这是谎言。”
忽然被她笃定否定，我的心脏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在这双清澈眼瞳的注视下，似乎一切言不由衷的话语都将无所遁形。
“你根本不会撒谎，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真的假的……”
“假的，但我现在真的知道了。”
“……”
哪怕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套话的本能依旧正常运转，只是得到的答案并不能让她的脸阴雨转晴。
这种自作自受的感觉甚至让她咬紧了嘴唇。
“所以说，这算什么？旧情复燃？”
原依然委屈的模样，让我产生出轨被抓现行的愧疚感。
“真的没有。”
“谁知道呢？反正就算有，我也没办法。”
没有能力阻止丈夫在外鬼混的弱势妻子形象突然更立体了……
明明是在体验约会，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模拟渣男？
按照家庭剧的剧本，这时候我就该甩下一句爱信不信，然后扬长而去。
但这是现实，这么做只会让她扬长而去，然后我再舔着脸求她回来。
出于各种缘由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承认……初中的时候的确喜欢她，但我又很清楚，她不会喜欢我的，所以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那不是正好，现在你功成名就，她还是貌美如花，联系方式也给人家了，只要人家约你基本就成了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听着原依然面无表情的祝贺，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警示。
“你可别乱说啊……”
“你敢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扪心自问，如果姜允真的联系我，我又能拒绝她吗？
答案是否定的，毕竟她对我来说确实很特殊。
见我默认，原依然笑容轻蔑地说道。
“看吧，所以说男的都一样，哪有能拒绝美女邀请的？况且你不是想画恋爱漫画，这不就现成的素材？在你最成功的时候，碰上年少时的暗恋对象，多好呀。”
一边用最刻薄的语气说着风凉话，一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家伙性格到底是有多别扭？
“画不出来的，这样的漫画就算画出来也没人看。”
“怎么没人？明明要素都很齐全嘛。”
“可是哪有恋爱漫画的女主角，会明知道男主角喜欢她，还故意吊着他啊！”
“诶？”
在她落泪之前，反倒是我先自爆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苦笑着说道。
“根本不是什么暗恋，她很清楚我喜欢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恋爱漫画的修成正果，更没有暧昧情节，这说白了就是个自卑少年，喜欢上高段位少女的惨痛现实。
“所以说……她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也不是特别针对我吧，应该说她对谁都一样，这才是最可悲的。”
就像身子埋在土里的植物，总会仰望高挂天空的太阳，她从来不是为了谁而发光。
年少时不能碰见太惊艳的人——这句话我深有体会。
“我只是擅自喜欢上她，跟其他人没有区别，然后她也看得很透彻，总能跟我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哪怕不说也能让我明白彼此不可能。”
“但你还是很喜欢她嘛。”
原依然饱含幽怨的话语令我耸了耸肩。
“当初或许是，可跟她相处久了，我反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总感觉自己的喜欢并不特别，就像流水线加工出来的一样，毕竟她那样的人谁都会喜欢呀。”
“……”
曾经我也妄想过，成为她特殊的人，但是明白自己并不特殊，往往是长大的必经之路。
我所有的幻想都在她身上消磨殆尽，而我还得谢谢她教会我不要做梦。
“你就因为感觉她不会喜欢你，所以没跟她正式告白过？”
“没有意义呀，跟我一样的人不要太多，那些告白的全都失败了，但哪怕失败了她也会继续当作朋友对待，这样的女生实在太无敌啦。”
“我明白了。”
原依然忽然眼睛瞪圆——
“我一直以为你是单纯的迟钝，结果你其实是个怂蛋吗！因为在以前喜欢的女生那里受挫过，就再也不相信其他女生？”
“……”
仿佛积压许久的怨愤在此刻得以宣泄，如海啸般将我吞没，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谁都跟她一个样吗！你觉得自己不特殊，所以接近你的人也都会这么觉得？”
内心的旧痂并没有随时间治愈褪落，反倒是被人揭破后流出脏臭的污血，猛然发现自己一直都藏在里面。
“就算人家没有明确拒绝你，但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这跟被拒绝有什么差别？是不是只要不被拒绝，你就可以继续抱有希望？太难看了吧！”
“……别说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换做我是她，肯定也不会喜欢那个时候的你！连被拒绝的勇气都没有，谁会喜欢那样的胆小鬼！”
想要反驳却哽住了喉咙，谁让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承认。
当初每次想要接近姜允时，她就会在不经意间与我拉开距离，当我想要彻底放弃时，她又会突然给予希望。
时间久了之后，就感觉自己的喜欢，像是在祈求某种施舍。
直到最后彻底放弃思考被喜欢的可能性才得以脱身。
正是这样消极的思考方式，让我无法画出合格的恋爱漫画吧。
毕竟我现在根本不相信恋爱。
“就算明知道会被拒绝又怎么样？又不是会死！被拒绝了也好过你整天怨天尤人。”
“但被拒绝了还是跟你当朋友呢？”
“那就当朋友啊。”
“当朋友难道就不会喜欢她？”
“那就再告白。”
“告白再被拒绝？”
“接着当朋友。”
“……”
原依然恶狠狠地说道。
“看谁耗得过谁！被很多人喜欢了不起吗？”
她的脑回路令我大开眼界，当初的我要是能有这份心境——或许现在画出的恋爱漫画会更奇怪。
按照她的说法就算告白成功了，也纯粹是满足了报复心理吧！
但无法否认，我也会因此变得截然不同。
“好啊！那就放马过来！”
被莫名其妙的怨气裹挟，原依然满脸煞气地看着我。
“这次必须拿下她，然后再狠狠甩掉她！”
如果是漫画，这句话的下一个方格里，会被大大小小的问号填满。
“看嘛这样看我？我还不是为你好？甩掉她才能彻底甩掉过去！你这扭曲的恋爱观就能得到矫正！”
面对完全无法用常理看待的原依然，我莫名想到如果初中那会儿喜欢的人是她，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
答案是根本想象不出，她站在连世界级漫画家都无法想象的高度，简直比宇宙都要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