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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斜疏,匆匆过窗,漏下的月光散乱而交叠。

乱光渐欲迷人眼,我倚靠在床头看得有些疲累,便阖上眸子歇一歇,这一下倒是在悠悠间不知不觉的睡将了过去,待得再次醒转,已是天光微亮的晨曦时分,倒是要好好谢过桐音小朋友大半夜的那一番折腾。

左手自脑后斜横过去,抚着右臂弯,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而后慢吞吞的下了木榻,习惯性的漫步到窗前,逆着晨光,远远的眺目。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苍翠,风过寂林,一阵悉悉索索的叶声。

也便是在那抹翠色间,忽的居然有一点泛黄,似是一只枯蝶,又像一片黄叶,慢慢的自枝影纵横间悠悠的飞来。

待得那黄影飞得近了我方才看清,那竟是一只折叠精致的千纸鹤。

就在我因此微微的愣神间,那只纸鹤已经飞到了我的窗台前,在空中微微的顿了顿,似乎是看了看我一般的,而后一旋身子,便转而飞向了隔壁的窗户。

约莫的记起了之前看过,八师叔给楚杨传讯的时候,用的便是一把纸叠的小剑。

如此看来,那只纸鹤的由来,大约是跟蜀山有关了?

这个念头在心中浮现,不由得便开始碎碎念的猜想究竟是谁在用这纸鹤跟楚杨那厮传书,顺手开了窗探身出去,眼见那纸鹤果然在楚杨的窗前徘徊了片刻,待那窗打开,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俯冲进了楚杨的屋子。

那一幕多少的让我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想想跟楚大神仙我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便关了窗户,出了房门,径直去敲了楚杨的房门,待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之后,迫不及待的便开门进去。正看到楚杨同学一本正经的盘腿端坐在床上兀自闭目养神,手边却散着一张半折起黄纸,看来便是方才那纸鹤了。

“刚才那东西,是啥玩意儿?”本想问的委婉点儿,然而偷偷的瞥见了那纸上露出的一行字迹甚是娟秀,当下被吊足了胃口,便这般直来直去的问道。

“无何,有人传书罢了,说是有故人前来,便在佐近,却身陷囹圄,让贫道前去接应。”这厮睁眼开来,若无其事的这般说道。

我一愣,却有些不知道该要再如何开口,他的话看起来像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我的问题,然而却恰到好处的避过了我最想问的事情。

就在我稍稍有些忸怩的时候,忽而的青光一闪,跟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脆生生的问道:“却不知道,大哥哥的这位故人,到底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或者是人妖?

我在心里默默的帮忙补充了一下,一边看着可爱如同瓷娃娃一样的桐音调皮的穿墙而入,嘴角挂着狡黠的微笑,毫不掩饰的替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一朝兵解飞升,或者轮回羽化,都不过剩下一副枯骨罢了,又有什么区别?阿音,你为何如此关心此节?”楚杨毫不犹豫的接道。

阿音乃是桐音生前,她哥哥给她的爱称。自打跟楚杨订下了从剑血契之后,她也恩准了这位大哥哥这般称呼她。

这个回答让我多多少少的有些意外,倒不是他的说辞有啥问题,而是我终究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楚杨这厮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故意打马虎眼的。

想通了这一节,让我对这个中的情由愈发的好奇起来,毕竟能让凡事都一副淡漠神态的楚杨这般着力掩饰,看来他这位故人来头不小,该当是跟楚杨有着颇深的渊源。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满怀期待的看向了桐音,然而事实证明,这位六合剑灵之一果然不负我所望,听了楚杨那话,她立刻一针见血的问道:“瓦就是想知道,大哥哥你这故人是不是你的…”话到此处,她明显的顿了一下,凝脂般白皙的小脸微微红了红,再咬了咬嘴唇,大着胆子接着道:“…老相好的?”

我在一旁差点没忍住的笑喷出来,心想这小丫头问得也太没遮拦了,一边忙去看楚杨的反应,只见这厮倒是好涵养,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只是抿抿嘴角答话时,那弧度略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休要乱说,不过是有些交情罢了。”

这话答得多少还是在闪躲。

“哼,瓦不管,反正要是个女的,瓦不准大哥哥你去见她,绝计不准,一万个不准!”对于楚杨的敷衍,桐音相当的不满,鼓了鼓小小的腮帮子,跟着便耍起了赖。

我憋着笑,打叠了心情去看这一出戏楚大神仙该要如何收场。

面对撒泼耍赖的桐音,楚杨倒是仍旧淡定,只是无辜的耸耸肩,待桐音闹过一段儿歇歇气的时候,方才低声道:“贫道本也没打算去,阿音你放心好了。”

这下轮到我跟桐音相顾傻眼了。

“楚杨你…你真的不去?不是说是,唔,身陷囹圄,就是有麻烦,要你去救援的吗?”我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不必了。”他断然的答道。

“为什么,唔,要是有人有危险的话,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吧?”我踟蹰着说道。

“无何,信上写的紧急,言过其实罢了,本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贫道犯不着去蹚浑水。”这厮答得倒是轻巧,“更何况…”

我最受不了他这般葫芦里卖药的吞吞吐吐,又确实有些担心这厮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急急的追问道:“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贫道领师门之命保护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可擅离职守而舍姑娘孤身一人,是以便是真的有什么危险,贫道也只好爱莫能助了。”这厮说的严肃,那副一本正经的神情反倒让我不知道该要再说什么才好。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想想大约真的是我杞人忧天了吧,反正楚杨这当事人都这般淡定,我也没必要跟着瞎操心。

这般想着,便讪讪的住了口,一旁的桐音方才收了耍赖皮的架势,却兀自娇蛮的接口道:“便是没有此事,瓦也不准你去,就是不准!”

“贫道不去,阿音你莫再使性子了。”难得见到楚杨哄人的样子,虽然显得很是生硬而且刻板,然而桐音却出乎意料的很好哄的样子,嘟着嘴巴详作怒态了一会儿,便怯怯的跑去一下子抱住了楚杨的胳膊,牛皮糖似得粘了上去,居然就此慢慢的老实了下来。

因想着等下还要去上学,当下我便从楚杨的房间里退了出来,然而可能我天生便是操心的命,临走前又不死心的悄悄的问了楚杨一句,确定他这般不管不问放任自由的态度会不会有点儿过于冷淡了,却只得到他淡淡的一句回答。

“贫道不大想见他(她)。”

然而,之于究竟是他还是她,楚杨没说明白,我自然也没好意思细问,只是觉得他的这个故人不简单,跟他之间肯定颇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

平日价对八卦热情一般的我,却莫名其妙的很是想弄清楚他的这段过往,无奈这厮看来油盐不进,滴水不漏,想从他嘴里套出实话来,估计得用上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十大酷刑,为了八卦而整这个,着实有点犯不着。

无奈之下,我只好私下里独个儿暗暗揣测,也许,这位故人就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曾有情愫,却又终究闹得一拍两散,各自神伤。多年之后,青梅那边已经看开了过往,想要来找他叙叙过往,诉诉衷肠,没准还想旧情复燃,体验一把沧海桑田,涛声依旧之类的,毕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熟悉配方熟悉的味道好,然而竹马这边却还没从那份情伤里走出来,所以这般决绝的不愿相见,哪怕是青梅借着身陷危机的谎话相邀。

虽然从外表年龄上看,对于楚杨这毛头小子来说,给他安排这类饱经沧桑的中年大叔怀旧情节显得很是有些滑稽荒诞,但是考虑到这帮修仙的家伙那百八十岁的真实年龄,我觉得这番猜想挺合情合理的,毕竟按照楚杨同学自己的说法他已经三百多岁了,这么长的时间没弄出来个把对象,那也真真的是把日子过在了狗身上。

我能猜到的东西大概也就到此为止,可能确实是碍于八卦能力着实有限,想象空间不足,故此没法想得再多。

说来刚巧,就在我一边走在上学的路上,一边慨叹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更深的挖掘出楚杨的往事时,上天立刻就给我送来了一位专家。

身为校园八卦界的领军人,死党在这方面的能力自然不言而喻,就在我略觉遗憾的时候,正看到她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

“阿喵,这里这里!”远远的看到了我,她开心的挥了挥手,我在脑海里转了转念头,决定委婉一点的向她寻求一下帮助,因为对于楚大神仙这事儿,我诚然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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