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鲸鲲之属的古老生物，没有任何攻击能力。生平大部分时候都在海中遨游吞食。风崖宗宗主风亦止在一次出海游历时偶遇，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法子，成功将其收为从属。并在带回宗门后，雇佣墨家练气士将其改造为跨洲渡船。

不，说是“改造”并不合适，采旭鲲体内就是一整个人类难以理解的小天地，墨家练气士只是在不折损破坏采旭鲲身体的前提下将其添加了能够充当客船所必要的“部件”和“结构”。

至于采旭鲲往来大洲之间的动力，则是那朝旭晨光。也就是说，风崖宗所需要的花费的，不过是最初的改造费用和后续的维护费用。

本来渡船就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风崖宗更是如此。

也因此，虽然石管事总说自己不济事，但因为有他，他那坐在祖师堂内的师父，平日里议事底气也才够大。

眼下，在石管事派来的专人带领下，刘夜黎一行人直接走的风崖宗渡船人士专门的渠道。

临海望去。

采旭鲲的身形显露无疑。

“真、真大啊……感觉差不多能有一百个在玲珑洞天内伸展身形的舒云那么大？”

刘夜黎胡乱比划一番后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没见过跨洲渡船，但将生灵直接改造来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突然就觉得：这次离家出走，或许还是有很多机会增长见识的吧。

——

渡船内部的区域被严格划分。进入乘客止步的区域后，刘夜黎等人来到了一处诸多风崖宗修士集中的厅堂。厅堂的正前方墙壁，是一整副展开的庞大画卷。它和镜花水月采用的是相同的机理。画卷中映照出的，是无比真实的“风景”。

石管事居中而立，注意到刘夜黎等人后，招呼他们过去。

“怎么样，感兴趣吗，对于这采旭鲲是如何作为渡船运作一事？若是有，就听我唠叨唠叨，没有的话，就送你们去住处。”

“不，请务必！给我讲解一下！”

刘夜黎神色激动，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没想到……会坐上由生灵构造来的渡船，更没想到有亲眼见识其运作原理的机会！可以的话，不，请一定要教导我，有关渡船的知识！”

还没等石管事答话，仿若是抢先回答般，采旭鲲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响彻天地。这表示到了渡船开动的时刻了。

石管事笑道：“那就留在这里吧，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就由我来介绍一番吧。”

曲淼对“渡船如何运行”这一件事没有丝毫兴趣。但又不想独自去住的地方，于是他干脆挽住刘夜黎的胳膊，然后闭眼休憩。

那副样子，像极了不愿离开丈夫却又没精打采的小娘子。

本来就被曲淼的容姿给勾住的风崖宗修士，偷瞄的频率愈发增多了。

刘夜黎则完全沉浸于石兰杉的讲解之中。感慨这采旭鲲不愧是源于海外的生灵，身内小天地无比广袤，才能任由人类在其内部“开疆扩土，大兴土木”。

换句话说。

这采旭鲲，也可视为一种能够自行移动的超小型洞天福地？

“采旭鲲的胃部，存有它自西海中吞咽下的各类东西，其中或许也有些不世出的宝物机缘。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极为安全。每年风崖宗都会有一小撮人获取进入探险的资格。当然，肯付钱的游客也可以进入。期间不论获取了什么，我们风崖宗都会任由对方带走不取分毫。怎么样，不知刘少爷有无兴趣？”

“不，我就算了。”刘夜黎苦笑道：“福缘什么的，总感觉我没多少呢。”

假寐的曲淼，嘴角轻咧。始终以端庄的姿态站在刘夜黎身后的红麝，面露笑容。

石管事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本来就只是客气客气罢了。想来刘氏也不缺宝物。

……话说回来。

是因为出门在外不露黄白，还是自己眼窝子浅看不出深浅？总感觉眼前这位刘氏嫡长子，身上除了几件品秩极高的法袍外，就再无什么能够彰显身价的东西了？

石管事走南闯北，苦心经营采旭鲲多年，也算是大半个生意人了。平日里迎来送往，在这采旭鲲上见到过无数富豪。这些富豪既有凡人，亦有修道士。无不整装完备，瞧着就极有气势。

石兰杉当然不知道，为了这次离家出走，刘夜黎翻遍了家里自己的衣柜，却发现全都是母亲所购的高端名牌，当然更多的还是各类定制款……这怎么能穿出去，他可是要离家出走，未免也太显眼了。

幸好出发前红麝找出了一套看着没那么精致华贵的衣服——只是设计上，用料剪裁依然是顶尖的——刘夜黎给换上了。他倒没多想为何大丫鬟就能随手找出来一件。

刘夜黎看着眼前映照出现实场景的画卷，询问道：“石管事，那副画卷，果然是采旭鲲的视角？”

石兰杉点了点头：“毕竟，我们现在是在采旭鲲体内。靠着这类似仙人掌管山河的神通，将采旭鲲所视映射在这里。这样才好辨认方向。不过现在在这里的，都是老手了。采旭鲲也知道正确路线，所以真要说起来，驾驭方面k还是挺轻松的。”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记得唯有鲲鹏之属，才都是既可入海，亦可翔空的存在。采旭鲲眼下能够飞行，果然并非是单纯的……鲲？”

没错。

采旭鲲是游于深海的生灵。

所以刘夜黎也一度以为，作为渡船的采旭鲲，会游在水里。

但那画卷中，却是一片给人触手可及之感，瑰丽至极的火烧云。

“……没想到刘公子连这都知道，但是很可惜，采旭鲲并非是那更上位的‘鲲鹏’，鲲鹏是能够自由变化身形的异兽。而且有限的几只……少爷或许知道，都只在青冥天下。”

刘夜黎点了点头。

他为了调查舒云的种族，调阅过很多资料。自然，也怀疑过舒云是否和鲲鹏同为一属。毕竟舒云伸展起来，巨大的令人震慑。然而并不是。

刘夜黎只在书面里见到过鲲鹏。因为那种生物被认为只存在于青冥天下。

他父母倒是想带儿子过去。境界不够从一座天下到另一座天下？没关系，砸钱！只要文庙点头，那么多建几座儒家书院也不是问题嘛！

可惜文庙最后也没点头。

按照事后郦先生与刘夜黎母亲之间的闺房夜话，文庙高层其实已经算是认可了此事，就连学宫大祭酒都觉得此事可行，但最后礼圣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于礼不和”后，这事儿自然就作罢了。

但相对的，礼圣似乎还说了一句话：若是以后刘修宴跻身了能够飞升至另一座天下的境界，那就允许他带上全家去青冥天下。

对此，刘夜黎母亲和妹妹觉得可行，母亲笑逐颜开，说礼圣不愧是礼圣，很讲道理。

刘夜黎则觉得不可行。

热衷于拆父亲台的他听了后连连摇头：父亲十一境都是靠着砸钱，十三境，我看悬。总不能每一境都靠砸钱吧。

再加上自己也不太可能……

所以刘夜黎指望自己的好友，一位明明出身龙虎山天师府，却在修道一事上和刘夜黎一样不怎么上心的道士。

刘夜黎每次见面都要拍着对方的肩膀勉励一番：“我就指望着你带我入青冥天下了，你可加把劲儿啊。”

这种时候，那个喜欢总是喜欢在该干活儿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睡懒觉的道士就会反过来拍拍刘夜黎的肩膀：“你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你爹。”

刘夜黎收回思绪。

他又环视一圈后，觉得再去问那些墨家机关一个个都是如何运作，又有何作用的话，多少就有些失礼了。自己终究是客，今天石管事已经很给面子了。

所以他感谢过后，拜托石管事带他去住处。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胳膊被曲淼搂着。

刘夜黎苦笑，习惯了。

他伸出食指，按住曲淼的太阳穴推了推。

曲淼睁开眼，站着休憩于他而言很简单，而且待在刘夜黎身边会很安心，所以他休息地很好。他眨了眨眼，恍然道：“完事了？”

“完事了。你要是困了，怎么不先去休息？”

“没你在，我怎么休息？现在休息好了，一会儿在床上我才能不休息啊。”

曲淼嗓音软糯，眨巴着那双欲说还休的丹凤眼，一抹红晕在与刘夜黎的对视下自然散开。

语不惊人死不休。

刘夜黎承受着针扎般的视线，苦笑道：“这又是何故啊？”

“不想让别人打扰罢了。”

曲淼吐了吐舌头，身子更贴近刘夜黎几分。

“以我的名誉清白为代价？”

“怎么，觉得自己亏了啊？”

“我好歹也是半个读书人，很爱惜羽毛的好吧？”

“还说，就属你们读书人喜欢风花雪月之事！”

“别！请勿将个人兴趣混淆为群体兴趣！啊不对，是将群体印象施加到个人身上！”

两人嬉笑的样子，就连石管事都开始在心里念叨了。

他最先看到听涛崖上的曲淼和吴心解时，觉得二人太像是姐妹了。不是外貌，而是给人的感觉，那种两人间类似于手足相处时的氛围让他这么觉得。

而等他走近后意识到曲淼是男性时，委实有点讶异。

尔后，看到刘夜黎和吴心解站在一起，又开始带着点长辈的八卦心理，暗自揣测。

现在再看到刘夜黎和曲淼的亲昵无间，则多少有点起鸡皮疙瘩。

再怎么漂亮也改变不了他是男性的事实吧……

承认自己或许有点老古板的石兰杉如此思索着。

不过这也不是外人能够置喙的事，因此他装作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差人送他们去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