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的车轮陷进了坑里,大雪把这些陷阱都埋藏了起来,等待着不幸的路人。

“一起来,用力!推!推!”

感染者们纷纷跳下马车,用力地抵住马车的后辕。车夫高高地扬起鞭子,而消极怠工的马匹在风雪中不为所动。

一路上到处都是这种意外,整个队伍乱哄哄的。暴风雪把整合军拉成一节一节,指挥员们不得不大声吼叫着来维持秩序。塔露拉移开目光,看向远方的那个黑色斑点,那就是卡拉城。柯西切公爵的居城比之要宏伟的多,因此初见的塔露拉并没有体会到冬青那种震撼之情,不过染雪的黑色城墙却有了另一种古典的韵味,让她想起以前读过的骑士小说。

勇敢的骑士带着他的侍从,奉行着古老的信条:轻财好义、尊重女性,保护寡妇和孤儿。他们要为美人决斗,为百姓申冤,越过城堡的高墙,除去残暴的领主,有时还要救出被困的公主……

塔露拉很喜欢这类故事,不过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带入到那可怜、美丽而善良的公主过。过往的经历使她明白现实中不会有骑士为她从天而降,因此,她决心成为自己的骑士。她把剑捅进柯西切的胸膛,逃出囚禁自己十多年的织金鸟笼……

时至今日,她仍然走在自己的骑士道路上,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自己的身边有了一个相伴的侍从,尽管这个侍从既不听话也不省心。

“塔露拉,塔露拉!”

冬青的声音伴着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塔露拉勒紧缰绳,跃到路旁停下来等他。

“雪太大了,后面的人都快跟不上了。我们要不停一停,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走?”

冬青站在风中大声地说道,他披着的黑色斗篷都快被落雪染成了白色。

“好!”

塔露拉也大吼着回应,

“安德烈,命令队伍就地休息!”

“遵命!”

安德烈骑着马跑开,他边跑边吹口哨,两长一短,意为原地修整。一千多人的队伍排得很长,但安德烈也不用全部跑完,他只需要通知到各个大队长,他们会把塔露拉的命令一级一级传达下去。

所有人在接到命令的同时就该找到自己的三人小组,然后去找自己的小队长,中队、大队、营,由小团汇成大团,由细长的对列变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辎重和后勤人员在内,士兵们在外,最外围的是侦察哨兵。

但这是理想的情况,在矿场外的空地上训练和在暴风雪中实操完全是两码事,有许多人找不到自己的小组,像个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转;也有人错跟着到了别的队伍中去,等到点名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各部分的长官们也被士兵们的人流所裹挟着,就好像水中浮木,根本没法互相交流;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规划道路,谁应该先走,谁应该让路……完全是一团糟。

绝大多数的人,包括整合军的高级指挥员们也至多只知道该怎么砍人、怎么冲锋,但要如何妥善地调度整个队伍,塔露拉直接抓瞎,键盘军事家冬青也头疼无比。他只能把安德烈抓到自己的身边,像这个唯一有过底层军事经验的指挥员寻求建议,然后再凭着直觉和经验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他首先要求已经大致结成团阵的队伍停止移动,继而全力指挥那些表现最混乱的队伍,给他们一一排清列次,指明位置。冬青和安德烈把队伍分成好几块来处理,一块一块,然后再拼在一起,留下必要的间距……等到第三遍点名,再没有错漏之后才算大功告成,而这已经耗去他超过两个半小时。

“辛苦了。”

塔露拉有些愧疚地看着冬青。

柯西切没有教过塔露拉相关的知识,在他看来,君王不需要将宝贵的精力用在军事上,尤其是用在统御具体的士兵上,她只用明白怎么指挥那些优秀的将帅就够了。

冬青并不在意这些,他对塔露拉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同时命令安德烈去召集所有大队长。

“好久不见,姑娘们,麻烦给我们让个位置。”

冬青拉开重型马车的车门,对里面的医疗队成员行了个简便的礼节,塔露拉以及其他的指挥人员都跟在他的后面。

“哦,太客气了,姑娘们。我们不需要这么多空间,这里够宽敞了。”

冬青苦笑着对聚在车厢角落里的医疗人员说道。

“麻烦给我一张桌子,谢谢。”

士兵们把桌子拖到车厢中间,冬青从塔露拉手中接过一卷小臂长的地图,平摊在桌子上,然后小心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坐下吧,先生们。我们有三件事要谈,抓紧时间。”

冬青一把拿过墨水瓶,将地图一直翘起的左上角压住,示意众人坐下。不知怎么的,塔露拉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似乎还在为之前的指挥失灵自责。冬青轻轻拉了她一下,但后者还像还是魂不守舍的,他只好把心一横,把塔露拉直接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回过神来的塔露拉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在桌下狠狠地踩了冬青一脚,冬青面不改色轻轻踩了回去:

“好了,先说第一件事。既然现在外面的雪还不见小,也快到中午了,那就让战士们多休息一会,吃了午饭再行军。这件事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吧?”

刚才的队伍整顿让各位指挥员都心力憔悴,大家都巴不得多歇会,自然是不会有意见,这件事就在一片“嗯嗯”中过去了。说起来,冬青一开始搞委员会制还是为了限制塔露拉专权,但随着威望的提升,尤其是在阿丽娜不在的情况下,委员会都快变成他自己的一言堂了,这可不太好。

“第二件事,是对明天的攻城作战还有一些具体事项要交代和强调。这事很重要,但我还是想先讲第三件事。”

冬青伸出拳头,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就像是法槌落下一般,笑容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所有人都意识到气场的转变,不由正襟危坐起来。

先知大人变得严肃了,通常这都意味他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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