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4日。
凌晨的四点。
拖着身躯回到了房间，不用开什么灯，几乎是将鞋子脱下，将外套丢在沙发上，身子就可以抛弃给这并不宽敞，柔软度也有限的床铺。
床头的灯微微亮，就像是无法靠近的月光。
顾厌感觉身体并不疲惫，但是精神却有着说不出的乏困。
二十岁的年轻人不应该如此吧，应该是在深夜也有着无法入眠的异想天开，有着发散的思维，有着数不清的情愫在发酵。
想起很多的人，想起浪漫的往事，想起明天的朝阳。
就像是一辆满油的跑车，发动机的轰鸣都该是响亮的。
可是他只是将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张开双手在黑暗中去看天花板。
人生还是一滩烂泥，可是要活下去。
闹钟定在了早晨九点，却在七点半就醒了过来。
“叮咚~”
门外的铃声响了一下。
顾厌看了一眼手中才刚刚煮好的面条，打了个哈欠，将面条盛在了碗里。
然后才到了门口去打开房门，看到了放在自己房间门口的一个快递纸箱。
“又来了……”
刻意被涂抹掉的信息其实是多此一举。
因为顾厌光是看里头的东西就知道是谁寄来的。
来到房间，打开纸箱子，没有出乎自己的任何意料。
白色的、黑色的丝袜。
贴身的……衣裙。
看上去又贵重又华丽。
关键是一打开的瞬间，仿佛还有着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香味。
顾厌皱着眉头往里头掏了掏。
“噗通。”
掉出来了两片胸贴。
顾厌叹了口气，还看到了在里头的一张纸片。
上头写着一行字，字迹显得有些可爱，但是一想到这个字迹的主人，顾厌感觉到的是一种由衷的麻烦。
上头写着：
【顾厌，我允许你用这些东西做些涩涩的事情，至少好过你一个人偷偷的奖励哦。】
奖励什么？
真是有病……
顾厌叹了口气，将快递的盒子重新封上，毕竟要是让别人发现的话，说不定会当场报警把自己抓走。或者是发到什么社交网络上，让自己直接网络社死。
先放在床底下吧，等到有时间了再一把火烧掉……恩，总不可能卖掉吧？虽然缺钱但是也不可能做这么无耻的事情。
还给对方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想到脑海里的那个身影……顾厌看了一眼其实没有打开过几次，几乎如同虚设的电视。
打开微博，头条就是：#苏染最新舞台造型。
好吧生活明明永远向前，但是故人故事故乡却永远缠绕你。
洗漱，吃饭，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外头的高温好像让大地都会出现滚烫的波纹。
可是生活的残酷就是会让人冒着风险，扛着不适。
他换上了白色的T恤，穿上了简单的牛仔裤离开了这个暂时称之为家的地方，即使一个家人都没有。
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与灼热的烈日，顾厌开始了自己的兼职工作。
他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种轻松的甚至摆烂的人生，在家教和打拳之外的空余时间，他会利用这个时间忙活一会儿其他的兼职，最近是代驾。
因为驾龄不长，而且56区忙活这种事情的人不少，所以常常起早贪黑，从早上开始忙活到晚上。
他倒不是找不到别的事情，只是因为辍学加上家庭变故的履历，轻松又多金的工作基本上与他无缘，反正差不多都是一些体力活，家教还要看运气，凭着当年高考的成绩才有了一些资源。
跨坐在了小电驴上的顾厌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家教的经验……
恩，算了，不堪入目。
对于那位‘初体验’的对象，顾厌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了。
关键是因为那段家教的经历，不是对方不满顾厌的服务，而是顾厌自己要求放弃的，以至于现在仍然会有各种小号在自己的评价下面各种抹黑评论。
至于温暖一家是怎么找到自己，并且选中自己的……顾厌自己都觉得神奇。
可供折叠的便携式小电驴速度不快，在路上晃荡等待接单的年轻人已经满满的流出热汗。
可这才是一天的开始。
陆陆续续的，顾厌忙活到中午，吃了一顿十二块钱的盒饭，却买了一包25块的芙蓉王。
这算是顾厌烦闷生活中，唯一的坚持。
就像是一个明明一直在受伤害，却顽固不化不肯放下的人一样。
做着有害无益的事情。
从白天到晚上，顾厌基本上没有怎么休息，似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旺盛的精力了。
看着这个城市从烈日当空到日暮黄昏，再到星空密布，顾厌很难想象现在的自己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在十九岁以前的自己，从来都觉得白天是无聊的时间，用无数的睡眠，刺激的游戏以及庸庸碌碌的学习度过。到了夜晚才是一切灿烂的起点，纸醉金迷，酒吧，夜场……
他不是一个多么乖的孩子。
也曾经被拯救，当然也会被摧毁。
看着手机，如果过了这五分钟没有单的话，顾厌就准备回家了。
但是恰好，随着提示音的出现，接单提示弹了出来。
最后一单顾厌没有不接的理由，而且距离现在自己这里也不太远。
于是他愉快的点下了接受。
备注是：秦女士，他没有多想，秦不是一个小众的姓氏。
他骑着车，经过了繁华的地段，戴着头盔的年轻人曾经是这繁华的一份子，现在与这些繁华擦肩而过。
白色的T恤汗湿了又被夜风吹干。
生活就是如此，让你流泪又擦的干干净净。
他在很努力的生活，即使在烂泥一样得人生里，他没有放弃，他依旧想要离开这里。
终于，他停在了奢华的酒店门口，数不尽的豪车，衣着鲜亮的人来往经过，连周围的彩灯与霓虹都比这个年轻人更加体面。
可是他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对方没有出现在预定好的位置，他只能拨通电话。
手机短暂的等待，然后接通。
“喂，是尾号为5097的秦女士吧，您叫的代驾已经到了，请问您在哪儿。”
必要的礼貌之后，他听到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还有些许嘈杂的对话声，似乎是一些男人喝多了高谈阔论的内容。
接着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厌。”
“……秦姐姐？”
顾厌看了看手机，这个号码他确定不认识，但是对方的声音，以及如此言之凿凿自己是顾厌的语气……一定是秦雪歌没错。
而秦雪歌这样的女人拥有两个号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为什么正好最后一单就是她？
“果然是你，你在做代驾？”
她的气息不太匀称，是喝多的那种需要急促呼吸的模样。但是思绪看起来还很清醒。
“恩……是的，先不说这个了吧，秦姐姐你喝多了么，我帮你开车吧。”
的确不太想说这个，虽然不算是自己的软弱，只能算是生活的真相，但是并不是每一处真相都需要别人的安慰，伤口自愈就好，何况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日子。
对方沉默了片刻，有些嘈杂的对话声传来。
然后顾厌听到了秦雪歌的话语。
“弟弟你过来吧，我喝的有点多。”
这句话显得很奇怪，突然称呼自己弟弟，而且让自己进去。
但是顾厌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好，在哪个包厢。”
他知道，这大概是一种求援。
“五号。”
他脱下了头盔，然后收起了手机。
直接走进了这间富丽堂皇的酒店。
当穿着普通的年轻人准备进去这间明显格调不符的酒店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保安上前就拦住了顾厌。
“你好，请问你要去哪间包间，是谁邀请的么？”
显然就是委婉的提醒这个年轻人，这个酒店不是那种随便谁都可以出入的地方。
顾厌只是看了这个保安一眼。
他的眼神瞬间成了那种说不出得桀骜，仿佛和之前那个低眉顺眼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保安恍惚了一下，就看到这个青年冷淡的望着自己，平静的说。
“五号包厢，秦雪歌。你要不要再进去核实一下，还是我让他们出来接我，说有人拦住我了。什么时候金满堂有这个规矩了？”
听着顾厌说出来的话，保安几乎瞬间冷汗直流。
能用这样的眼神，有这样的气质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吧？
如果搭配对方的长相，说是贵公子也不为过。
穿着普通……或许只是一种低调的习惯？
“……这，抱歉，我只是……”
保安想要解释一下什么。
但是顾厌直接从他的身边经过，没有多余的话，将曾经的人设进行下去。
走进了酒店里头，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只是身份截然不同，显然新来的保安并没有认出自己。
但是也说不上要为难对方，讨回一点看不起的白眼。
大家都是打工人，至于这个进来的方式……是顾厌能想到的，最有效最快速的方式——暂时的捡起以前的身份。
很快走进里头，他都不需要寻找五号包厢的位置，凭着自己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方向。
然后走进走廊，直到来到一个包厢的门口。
他直接敲响了门。
里头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不是没菜要上了么？”
顾厌在门后平静的说。
“你好，我来接我姐姐。”
“……”
“咔擦。”
门陡然的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脸色不善的看着门口的顾厌，他狐疑的看着对方。
“你姐姐……秦总？”
顾厌看到了在包厢里头，在位置上抚着额头，脸色有些红润的秦雪歌。
显然已经是喝了不少了，现在估计是在起酒劲的时候，而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酒瓶，白的啤的都有。
好家伙，还是混着喝的。
秦雪歌勉强抬起头来，看了门口的顾厌一眼。
她绯红的，却是那么诱人的面庞，光彩动人。
“终于来了……”
“我送你回去。”
顾厌走进来，帮助秦雪歌拿起挎包，然后搀扶起这个醉态尽显的女人。
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的中年男人开口说。
“生意才谈到一半……秦总你就要回去么？还有你和你弟弟倒是长的不怎么像啊。”
显然是话里有话，不过为什么不想都已经这个状态的秦雪歌回去呢？
顾厌看了他在秦雪歌曼妙的身材上游离的眼神就能明白。
上流社会不是没有龌龊，只是这样的龌龊总是被包装成精美的模样。
秦雪歌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顾厌想了想对男人说。
“时间也不早了，如果还要谈事情的话，下次再谈吧，今天我姐姐状态也不太好，这个时候也谈不了其他的东西了。”
而这个中年男人还没有说话。
旁边一个肥胖一点的男人就上来直接不客气的对着顾厌说。
“你这小孩子懂什么？生意就是这么谈的，喝多了……醒醒酒不就好了么，现在就走了，不是扫兴？这生意还谈的下去？”
中年男子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上面，悠闲的点起一根烟。
在烟雾缭绕里看着顾厌说。
“说实话……我看你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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