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蕾雅放下酒杯,抬起头看见了面前的男人。

那是一位只看相貌的话和自己一样年轻的人,但老气横秋的衣服却让他平添了几年的岁月感。

他的眼睛很小,似乎眯成一条缝便已是正常的睁开状态;头上斜戴着一顶小帽,露出一半的黑色短发。

??:你好。

微微抬起帽檐向普蕾雅示意后,年轻的男子很快再次调整好了头上的小帽。

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时机,普蕾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半头被帽子盖住的头发……

枯黄,短矮,像杂草一样凌乱不堪,仿佛遭受过一场干旱和虫灾的草原一样。

虽然那半头离奇的头发并未出现在普蕾雅的记忆中过,但看着男子的脸,她还是逐渐想起了曾经的事情。

普蕾雅:你是……

普蕾雅:科加恩?

??:没错,正是。

科加恩是当年少数几个知道普蕾雅有在课余时间混迹赌场的同窗同学,被同时喊出了自己的别号和名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年的同学都在自己毕业后便因为身份的置换而失去了联系,能在这里偶遇算得上是意外的惊喜了。

其实,普蕾雅和科加恩算不是上特别熟,就像是一个经常集体行动的学生小团体中最陌生的两个人那般的关系。

不过,这一点并不影响两人入座后叙旧的开始。

普蕾雅:毕业以后还好吗?

科加恩: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吧,结果上是回老家做生意去了。

普蕾雅:做生意?没有从军吗?我记得当年你的身手可是佼佼者之列。

技力之国的军事学校不算人类社会中的顶尖,但是在三到十人这种小规模协同作战和队伍管理上的经验是最强的。

有大野心的军队世家多半不会考虑来技力之国留学,但以成为小军官为目标的学生总是会来这里的。

科加恩:哈哈……没有考上祖国军队的军官,只能退而求其次啦。

科加恩:不过好歹是和军队做生意,也不算白来技力之国求学吧。

普蕾雅:噢……

科加恩:你呢?在赌场组建起自己的军队了吗?

普蕾雅:唉,少挖苦我了,赌徒要是抱团活动的话,肯定会被当做可疑团伙的。

普蕾雅:我也就只是夏天来这儿玩玩而已,过阵子还得回家。

科加恩:你们南方小国也真是逍遥自在啊,虽说女性也要学男人学的东西以防万一,但约束少得多呢。

普蕾雅:嘛……

科加恩还记得当年自己编的身世倒是让普蕾雅省去了说明的功夫,不过约束啊……其实一点都不少。

普蕾雅的身份将来有没有用得上的地方,还完全未知。和老同学的聚聊应该也没有下一次了吧。

普蕾雅:你是为什么回技力之国来呢?不会是要参加三战吧?

科加恩听到这个问题,不觉苦笑了一下。

科加恩:这次来技力之国的原因……很多很复杂。

科加恩:最直接的原因是,【冷铁之国】和【熔钢之国】又要打仗了。

普蕾雅:打仗?北方国家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啊。

科加恩:冷铁和熔钢的矛盾持续好几百年了,基本是每年都有小摩擦,隔个三五年就要稍微大战一场。

科加恩:小摩擦的话我的生意倒还好做,但是仗打大了,我这种小身家的供应商就可能被彻底卷进去甚至身家不保。

科加恩:所以只好回技力之国来另谋生路,等大仗消停了再回国吧。

普蕾雅:你在技力之国的军队有门路?

科加恩:这个……

科加恩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

他觉得,自己来技力之国的真正目的没有必要和这位可能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面的女同学提起。

为了不破坏这叙旧的氛围,科加恩只好稍稍酝酿一下谎言。

科加恩:……其实是这样的,技力之国的宪兵队正好需要购置一些物品,我的手下帮我竞标中标了,所以来技力之国送了一批货物。

科加恩: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维持交易关系到北边的战事结束就好了。

普蕾雅:…………

普蕾雅:你卖了什么给宪兵队?

科加恩:这个嘛……

既然已经撒了谎,这个谎还是撒到底吧。

科加恩:不算是武器吧,应该归属于“危险品”类。

科加恩:具体是什么就不能说了,不过为了研究那种商品,我自己也没少吃苦啊。

科加恩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仿佛是暗示般地将普蕾雅的视线吸引到自己头发被帽子挡住的那一半。

科加恩:我是有危险品经营许可证的,不过对外出口……想来只要不是出口给敌国,我的祖国也不会管我这么一个小商人。

科加恩:战乱也有战乱的基本法,我也不能完全抛弃自己的事业去当难民,你说是吧?

普蕾雅:…………

科加恩:——啊对了,眼下正在举办的三战盛会,做了商人之后我算是明白了,在那个圈子里的老板都是把三战当做“保镖挑选大会”呢。

科加恩:很多行商是要走一些并不安全的商路,连我也有点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保镖了。

普蕾雅:…………

科加恩:可别再提我的身手了,做了商人之后那些技能完全都是没必要的呢。

科加恩:另外还有一些小小的私事,也是来技力之国想要顺便处理的。

科加恩:一旦从学校毕业成为社会人还真是忙得闲不下来啊,想想看还不如在学校继续深造多当几年学生轻松呢……

科加恩:…………

科加恩:……普蕾雅?

普蕾雅:…………

普蕾雅地眨了眨眼,将眼中闪烁着的某种绿紫相间的视线快速地刷掉了。

普蕾雅:——没什么,不用在意。

…………

…………

第二天,在学校的课堂上。

第七剧:…………

芬瑞娜丝:…………

布兰:……?

昨日的余痛,还没有从我的身上完全散去。

即便在石质的澡堂里冲了一整晚的冷水,我的感官还是无法回到遭受创痛之前。

以前听说经历过重大事故或创伤的人,在事后并不会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嚎叫或者痛哭流涕,而是沉默寡言、感官迟钝。

现在我算是亲身体会了一遍这一事实。

用手抚摸自己手臂上的皮肤,虽然我的触觉和视觉都告诉我它完好无损,但我的大脑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这一信息。

幻痛,还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

昨天的事情,坐在我前面的芬瑞娜丝应该还不知情,但是不保证将来会不会有传言让她得知此事。

她现在的态度还停留在昨天我们离开之前,那种宣战一般的态度。

芬瑞娜丝端正地坐着一次也没有回头的样子,在我看来很自然,但其他人可能就不这么看了。

比如,坐在我身后正带着奇怪视线盯着我的布兰。

硬要说那种视线的感觉的话,就是“呃、果然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

说不定实际上还有更多的类似的视线正从其他地方投来,可现在的我只能感受到身前身后的范围而已。

只要听说过芬瑞娜丝的传闻,大家对这一幕的误解可能都是一样的——

“第七剧做出了芬瑞娜丝公主容忍度以外的事,被公主‘惩戒’了。”

或许直观地去想确实有可能如此,但芬瑞娜丝本人还身处这间教室,其实就是对这种想法的否认。

如果她真的不再对我有什么想法了,那只需要不再理会我便是,完全不用再来这里。

也就是说,她是真的打算要和我“正面交锋”了。

……无所谓了。现在的我,不太想在意自身意外的事物。至少先给我一点回过神来的时间再说。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人……

罂粟:——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家了。

第七剧:…………

今天罂粟小姐的样子十分普通,普通到让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和罂粟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课间的时候,也不会像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那样主动和我接触。

我想,罂粟的许愿能力至少是应该看到了我昨天喊过的话。

或许她无法解读我究竟遭遇了什么情况,但她一定可以猜到我承受了不浅的痛苦。

她应该是会摆出一些让我去依赖她的姿态才对的……

……是我想太多了吗?

说起来,我和罂粟之间的关系,我和她就从来没有过定性吧。

恋人?恩人?好像都不是很准确……

第七剧:唉——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开始质疑自己和罂粟的关系了?

这种受创后的心理折磨,意外地难以应对啊……

我果然需要一些休息和条理。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我想我必须找一位心理医生来看看才行。

第七剧:……樱子老师。

罂粟:嗯?什么事?

第七剧:……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我想休息。

罂粟:…………

她平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看不出心里有什么想法。

罂粟:累了吗?

第七剧:是的,累了。想休息。

罂粟:好吧。不过落下的课程在原则上是没有补课的,需要自己补习噢。

罂粟:把教材拿来,我给你圈一些重点吧。

第七剧:……好。

…………

…………

天色开始昏暗,我独自一人走在回阡陌的路上。

街上的热闹与喧嚣似乎与我无关,我只是这异世画卷中匆匆而过的看客而已。

一天过去了,痛苦的感受对我产生的影响似乎发酵般的产生了各式各样的变化。

我目前的许愿能力还不足以完全保护我,最近一次许愿后获得的安心感渐渐消退了。

我想,我需要整理自己的逻辑,重新再许一次愿望。

连同之前遇上的许愿点和许愿能力遗失的情况,也一并考虑进去的许愿。

我得尽力从目前情绪低落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第七剧:我回来了……

回到阡陌,推开店门,一楼的餐厅空荡荡的,俨然又是一副包场的模样。

角落的一张桌子边,普雷曼和我的朋友们全员正坐在那里,神情出奇的严肃。

一日高抄着手,半月出流似乎在闭目沉思,李唯射正擦拭和调整着自己的弓,而狼化的墨川则给人一种只剩下了野兽般的呼吸的感觉。

普雷曼:你回来了,第七剧。

第七剧:……嗯。

指挥官姿态的普雷曼微微一笑,下一秒便彻底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

普雷曼:现在有一项临时安排的特别任务,要交给大家去执行。

不好的预感。

第七剧:是……什么?

普雷曼:针对技力之国宪兵队总长法迪拉的……报复行动。

第七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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