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喃喃自语。

如果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个怪物的真面目的话，那他就太傻了。

一开始是三个光柱，其中两个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这个怪物。

三个光柱。

——三个神女。

换言之，在秩序的最终防御机制作用下，三个神女成了祭品，其中两个合二为一变成了这个怪物。

是哪两个呢？

光看那怪物刚出现时的体态轮廓的话，毫无疑问是成熟女性的姿态，符合的也只有天律了。

另一个是谁？祈祝还是祭灵？就目前来看的话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他知道，祈祝即使在神女中地位也很是特殊。

这么看来……那边那个一直孤零零耸立的光柱就是祭灵了吧？她并没有直接参与融合成怪物，但也确实是最终防御机制的构成部分，如此看来她的作用类似于架设在外部的稳定装置。

并不是最关键的核心，但也绝不能没她，不然动用三个神女就没有意义了。

“该说是因祸得福吗？正因为一直被边缘化，祭灵小姐才没一起进化……或者说堕化成那丑陋的东西……”

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现在这“万幸”也要变成不幸了。

“为了大局牺牲小的个体，吗？大义名分什么的也真是够讨厌的，但是……”

尼德骤然停止动作，转而向真神大教堂侧门——光柱所在的地方直冲而去！他的每一次蹬地传出的作用力都会作为攻击绕一圈回到他脚上，推动他越冲越快，加上他自身的肉体强化，速度简直能用风驰电掣形容！

“尼德！？”

“你去哪？”

“有个打败它的更简单的方法！你们在这里拖住它，我去去就来！”

把三人留在原地迎接狂暴的怪物，尼德孤身向着光柱而去。

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同时也是最坏的解决方法。

“……嘛，对不住了啊祭灵小姐，抛开大义名分不谈，客观来看，杀掉你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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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神大教堂侧门——

一个布满粉紫色光纹的黑幕布上满是裂纹，在男人的操纵下缓缓消失。

十字界碑大圣葬的余波也波及到了这里，虽然宇杰判断这种程度不会伤到自己，但为了保护某人，他还是施展了防御手段。

现在的他完全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眉头紧锁着，双拳也忍不住攥紧，借助被黑暗强化的视力，他清楚地看到了怪物从诞生到现在的大肆破坏的全过程。

最终防御机制，其强大超乎他的想象，单是那抬手就是第三号超神术的疯狂举动就已经足够说明它的危险。

“他妈的……如果这东西再多点理智的话，绝对能跻身成高层一员……该死！这种程度的怪物可不是说干掉就干掉的啊！”

更重要的是——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已经有人撑不住开始死亡了，那怪物，对生命力的抽取实在过猛了！”

仔细看的话，仍然能看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无实体的透明丝线，终点都是怪物，每条线的另一端都是西圣大陆上的一个无辜的平民。那怪物之所以能无准备无消耗地释放超神术，绝对是因为能直接榨取平民生命作为超神术的燃料！

仅仅是维持怪物的存在，平民们就已经活不过一小时了。

如果还要支持怪物释放超神术的话——

“二十分钟……不对，恐怕连一刻钟都撑不下去！过不了一刻钟就会大面积死亡了！”

再加上一开始耽搁的时间……想要拯救大陆上数亿人命的话，必须尽量在十分钟内消灭怪物，而且是一点不剩地化为乌有！

十分钟。

干掉一个堪比高层的怪物。

能做到吗？

有可能做到吗？

宇杰咬牙切齿。

“没有了吗？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干掉那怪物，解救无辜者，而且是能很快完成的——”

——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

脑海里，一个小声音响起了。

是他自己的声音，语气却十分冰冷。

——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简单易行的解决办法什么的，你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吗？

“……”

宇杰慢慢转过头，看向就在他身后耸立的光柱。

以及被光柱笼罩的、陷入沉眠的少女。

“祭灵……”

宇杰当初是成功窥探过教廷机密的。

这样的他，自然也看到了关于最终防御机制的说明。

三个神女的作用各有不同。

“神的使者”——也就是那怪物，它的躯体是由天律的身体作为蓝本，而祈祝是让它行动的内核，只有祭灵不参与融合成怪物，她仍保持个体的状态待在外界，是怪物的稳定装置，让已经被抹去自我意识的天律和祈祝达成协调。

也就是说，虽然是外围的构件，但没有祭灵的话，这个怪物就无法再继续存在。

多次的尝试已经证明，用同化能力黑入秩序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来——

“不是吧……别告诉我，难道真的只能这么做吗……”

十分钟内杀掉怪物实在太难了。

但杀掉一个沉眠的少女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虽然有光柱的庇护，但只要他强行进攻，冲破防御杀掉祭灵是绝对能做到的。

——这么一来就是个简单的选择题了不是吗？

——继续保护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归自我的少女，放任怪物作乱，牺牲数亿平民？

——还是，杀掉区区一个少女，挽救数亿无辜的生命？

“妈的……这……叫我怎么选啊！！！”

宇杰抓狂地大吼，一脚跺向地面，承受了他的怒火的砖石立刻碎成了粉末，但他心中的躁郁远没有消除。即使他在悠长的人生中经历过许多，但这样极端的选择还是第一次！遇到过太多，又失去了太多，本以为这次终于能和自己真心想要守护的少女迎来美好结局，现在又来这一出！

“我……到底……靠！！！”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就好像要把缠在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强行挣脱一样，干涩的眼珠转来转去——紧接着锁定了掉在地上的某物。

那把断罪之剑。

剑刃的三分之一都在和天律的战斗中折断了。

但依然是绝佳的杀人凶器。

“……”

他弯下腰，用颤抖不已的、被刺绳缠满的手捡起它，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

——然后狠狠啐了一口，大踏步来到光柱之前，俯视着沉睡的祭灵。

光柱笼罩在她身上，那纤柔的娇躯悬浮在离地一米处，平坦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四肢自然地垂下。

十分安详的睡颜。

宇杰犹豫了刹那，随机握紧断罪之剑，浓郁的黑暗附着在剑刃上，没费多大力就突破了光柱的阻拦，到达少女身前。

黑暗缭绕的剑刃紧贴白嫩的脖颈。

宇杰紧咬牙关，努力压下手的颤抖。

真的要这么做吗？

只要稍一用力，少女的喉咙就会被划破，当场殒命。

自己之前的种种努力就全白费了。

然后，一切都会被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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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灵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她呆呆地环顾四周，看到的是绣着花边的被褥和漂亮的穹顶，还有孩子气的布偶。

熟悉又陌生。

她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是她成为祭灵神女入住真神大教堂之前住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她懵了一会，然后就想起来了。

神律教覆灭了，起义军取而代之，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无比混乱的一天的最后，宇杰终于带着她逃了出来，去城外的平民安置区见自己的家人——一个原本很不起眼却因为出了个神女而地位直线上升的贵族家庭。她扑在爸爸妈妈怀里哭诉自己一路上的委屈，父母也含着泪安慰她，一家人共同度过了那动乱的时期……

然后……宇杰呢？

“哟哟，大小姐，醒啦？”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穿着执事服的宇杰。

换上正装，刮掉胡子，把头发梳整齐后的他帅得出人意料。如果说原本的他像个很有颓废美感的落魄贵族，现在的他就是游走于上流交际圈的翩翩美男子。

虽然那笑容依然是没心没肺。

对了，记起来了……

对于没什么地方可去的宇杰，她提出了邀请——干脆住到她家如何？如果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就随便找点什么杂活干干吧。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呜……早安，宇杰……等等都九点了！？”

“看你那变打呼噜变流哈喇子的样我就不忍心叫你起来。”

“哈、哈喇子什么的我才没有！”

“骗你的啦~”

祭灵鼓着小腮帮想发脾气，宇杰坏笑着别过脸去，再平淡不过的日常，她却觉得无比温馨。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一边被宇杰帮着梳头，祭灵一边问。

“倒也没啥重要的，动荡期才刚过去，你们家族的一堆产业还等着你老爹打理。”

“现在你可是在我们家干活哦，要叫‘老爷’！”

“是是是大小姐，还有点其他事，就是三个相亲。”

“噢噢，三个相——等等相亲！？没搞错吧？”

“说什么傻话呢，”宇杰夸张地耸了耸肩，“虽然神律教已亡，但你好歹还顶着前神女的名头啊，慕名而来的少爷先生多到爆好不好？”

“呜……可我谁也不想见……”

“随便应付一下就得啦，冷言冷语也无所谓，有m倾向的男人比你想象中多得多哦。”

“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切，你到底懂不懂啊……”

“什么懂不懂？”

“就！是！说！”

祭灵有点气鼓鼓地转过头去，满面红潮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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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最喜欢的明明是你啊，笨蛋宇杰……”

沉睡的少女喃喃说出梦话。

美丽的睡脸上还泛红潮超。

铮！！！

即将划破少女喉咙的剑顿时停住。

停留了片刻，就被收了回去。

“我……靠……”

宇杰摇晃着退后几步，断罪之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都被，这么说了……我还怎么下得去手啊！！！”

“——下不去手的话，就由我来吧？”

“嗯！？”

宇杰立刻回头看去——

尼德·布莱德维奇正手持巨剑，直指他，和他身后的祭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