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回来了？”

刚刚推门，便听见屋子里传来的轻灵嗓音。

姐姐身上裹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嗯。”我点点头。

进门前，小心的看了眼门口。只有姐姐的鞋。

看来这次运气相当好，姐姐那几个朋友没有跟到家里来。

否则家里可能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把包扔房间里，校服脱下，换上居家的宽大睡衣。

电视开着，习惯性的盘腿坐在沙发上。

“小玖，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

“我刚买了些排骨，很久没做糖醋排骨了——小玖也想吃了吧？”

“都可以。”

天有些暗了，屋子只有厨房亮着灯。意识有些困倦。手在遥控器上不停的按着换台，照的有些昏暗的客厅一闪一闪。

屋子里响着电视的广告和厨房的沙沙声，随后呛人的香味便弥漫出来。

今天估计也会是一顿不错的饭菜。

父亲还在家里的时候，家里的餐食相当单调。那个男人毕竟是很少做饭的类型，或者说能委屈一个粗糙的大男人下厨本来就是天大的奇迹。

不过无论晚餐多么千篇一律，我也很少有过抱怨。想起来，男人的手艺似乎也在进步——走之前，甚至会尝试做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了。

只是还没等那个男人展示自己长久学习的成果，姐姐就进了家门。

而自己餐食的供应对象，也顺势变成了那个姐姐。

吃的东西味道好了不少，也丰富了许多。或许这也是我一开始，对早已陌生起来的姐姐还抱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姐，在干嘛。”

还在发呆的时候，客厅的灯早已亮起。肩膀被从身后环抱住。

明明厨房还在沙沙的响，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会突然跑出来。

不会很危险吗？

“要再熬一下才能出锅。”姐姐说：

“而且有点想小玖了，所以出来看看。”

……这个姐姐，在说什么啊。

明明两人只隔了面墙。

把姐姐的手臂抬起来。

电视的光一闪一闪，我却没怎么看。

等到吃饭的时候，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呆了。

碗筷叮叮当当的响。糖醋排骨还冒着油烟的热气。

确实是不错的晚餐。

“小玖在学校都做了什么？”姐姐问。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上课，休息，吃饭。”我说。

“还有吗？”

我想了想，补充说：“还吃了姐的饼干。”

“吃完了吗？味道怎么样？”

“和朋友一起吃完了。”我说。味道的话：“还算……不错吧。”

小白似乎还算喜欢，并表示希望让我姐姐多做点。

——如果是小玖的请求的话，你姐姐一定会答应吧。小白这么对我说。

但先不说本来我就不太擅长拜托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寡言的男人住的太久留下的后遗症。

更何况我和姐姐的关系，本来就不像小白说的那样随意。倒不如说，把我姐姐想象成对妹妹言听计从的笨蛋是小白的不对。

我明白，目前姐姐对我的照顾。

也只是继承了那个男人留下的、毫无感情可言的责任意识罢了。

撕掉姐妹这一层亲情的伪装，估计就连责任都不会剩下了吧。

不由得又有些发呆。

直到姐姐的声音，思绪才再次被拉回餐桌：

“……小玖，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抬头。姐姐放下筷子看着我。

我这才有些意识到。

如果连姐姐都看出来的话——或许我的心情真的不怎么好吧。

不过要论其原因。我其实再清楚不过了。

和女生道别后。

就总有种麻烦缠绕着身体，却犹豫着要不要扒拉开去的异样感。

“发生什么了？是有人欺负小玖了吗？”

“小事情。”我草草回应：“不是欺负。”

“小玖这样冷着脸，一点也不好看。明明平时都很可爱的。”

“……”

“不如，和我说一下吧？”

姐姐看着我。

没有任何的急迫——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

就连自己的心里，都不由得有些愧疚感来了。

可是，明明这件事在我看来，完全就是姐姐本人惹出来的麻烦。

怎么办，要老老实实和姐姐说吗？

告诉她说，有女生在追求姐姐……或者直言，我在苦恼姐姐的后宫即将又添一员新将？

“……小玖？小玖？”

抬起头，便发现姐姐有些苦恼的笑：

“小玖又在发呆了。”

不知道怎么回应，我只能扒拉着饭碗里的排骨。

雪白的饭粒裹上粘稠的酱汁的颜色。

果然，女生喜欢上女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姐，更喜欢男生，还是更喜欢女生？”我突然抬起头，问。

姐姐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男生，还是女生？”我追问。

“……小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姐姐说，语气带着无奈。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姐姐的眼睛看。

仿佛意识到我的倔强，姐姐放弃般的回答：

“如果要说的话……无所谓。”

“无所谓？”

“男生和女生……大概都可以吧。”姐姐说。

简单来说。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性别并不会成为主要阻碍。

女生喜欢上女生……在姐姐看来。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吧。

“那……”我问：“姐会同时，喜欢很多个人吗？”

姐姐又是短暂的僵住了一下。

“会吗？”我追问。

“小玖今天为什么总问这种奇怪问题……”姐姐说：

“要说喜欢的人，每个人都有很多吧。但如果是那方面的话……也只会是一个吧。”

“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可能有很多？”

我问——喜欢着自己的人也很多，我这么补充。

“但——那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的？”

“人和人交往的前提，是平等的索求和付出。”姐姐说：“如果无法满足这一前提。那这段关系就是不稳定的。”

所以，即使喜欢的人很多。

也没办法满足所有人。

“……不过，如果是姐妹之间的话……”“如果要选择交往对象的话。姐最多，也只会选择一个吧？”我问。

姐姐愣了愣，点头：“啊……是的吧。”

“也就是说。姐如果确定了要交往的人……”

“……小玖？”

我抬头想了想。

……是不是，就会和其余人断开关系了呢？

——出乎意料的。

我想着。这个办法，说不定真的可行。

这个，将我从这一后宫地狱中。脱离出来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