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天气阴沉的午后，夏缇对来送点心的戴维森如是说到。
——是吗…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是很高兴你恢复了精神。
戴维森将装肉桂酥饼的纸盒放到了夏缇的书桌上，同时他还下意识地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他不由得一愣，嘴里嘟囔着开口问道。
——说来…那只大肥猫最近跑哪儿去了？
此时距离抄苏与然老窝已经过了两周时间，这段时间夏缇倒是安分了很多，她就只是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默默地整理着资料，她需要休养生息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要为爆猛料所带来的风风雨雨做好充足准备，所以这些时间实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吃坏肚子，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正好今晚就出院了，到时候我回去接她。”
夏缇摆弄着桌子上的纸质文件，同时向戴维森解释道。
——哦，我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平静得出奇了…
那个小猫咪怎么老是这种时候掉链子啊？再说，她胃不好还天天暴饮暴食？修炼所得的经验都去治胃病了吧...
戴维森无奈地回答道，随即脑海中还浮现出了那只趾高气扬的小橘猫趴在夏缇头顶上的样子，而且她的平衡性极佳，黏在夏缇这只大点的猫咪的头上宛如一颗苍耳子。
是的...在戴维森眼中，夏缇就像是只猫，因为早期这个城市的人们驱逐过泛滥的乌鸦，他对人类的不满也在那时落下了祸根，所以他潜意识中也不觉得夏缇这么深受小动物喜爱的人型生物并不是真正的“人”。
不过他没蠢到对占主导地位的人类无脑报复，顶多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嗯嗯，她有时候的确有些闹腾了。”
夏缇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也没进一步反应了，戴维森站在她身后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属实有些尴尬。
啊啊啊，我还是不知道这些小年轻相处啊，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这就是时代的代沟吗…
戴维森用干涸的笑声带过了自己的尴尬，好在专注于看文件的夏缇并没注意到他言语中的不自然，也幸亏夏缇并非真像她外表那般柔弱敏感，并且聪颖如她，至少也会体谅戴维森的难处，毕竟对于他来说，光是应付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小乌鸦就够他受的了。
——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你要出门的话再给我带话吧。
戴维森由人形变回了乌鸦，他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窗口，他有些没精打采地向着夏缇传着音。
——还有，那个叫法德里的人…我觉得你要多提防一下他，虽然目前来说他似乎对你没恶意，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企图...
“嗯嗯，谢谢你喽...不过过会儿他还叫我去他那边儿谈事情...”
——啥？那我不走了...你现在处于虚弱期，要是他对你图谋不轨的话你一个人不一定能经受得住。
戴维森连忙飞了回来，不由分说地钻进了夏缇的口袋中，只探出一个鸟头以继续说话。
“你多心了，如果他要动手早就做了，没必要等到...”
夏缇刚无奈地摇了一下头，下一秒，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耐不住气氛之沉默的戴维森探着纳闷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只看到夏缇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过这次探探他的虚实也好，正好也让我看看他对‘真相’的态度。”
————————
“你知道我找你来要谈什么吗？”
“除了那件事之外，又能有什么呢...”
面对法德里近乎质问的话，夏缇笑眯眯地做了回答。
此时夏缇正坐在法德里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法德里在为她端上了米果之后就坐在了她的对面，他面带愁容地看着在开心地吃着零食的少女，在此期间，他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一次次欲言又止，最后他所说出的话，也只有这么一句等同于原地踏步的废话。
“你这次实在有点走极端了，我从来都不否认你的天才，也正是因为信任你，我才能放任这么多‘特例’给你，但是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做得这么直接，这么绝...”
似乎是被夏缇心不在焉的话挑开了话匣子，法德里突然连珠炮一般地迸射出一系列话，并在最后，以一声深沉的叹气结尾。
“如果再把问题抛给你们商量，估计又要好久吧？那还不如我私自下定决心呢，这样反而一劳永逸...”
夏缇偷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法德里，因为他的表现稍稍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你可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研习过‘魔法’的人呢...你一口咬定学习魔法会折寿，这不是逆着潮流...”
“不，不是折寿这么简单，是会磨损灵魂，而且灵魂的损耗就像是磨损膝盖一般，是永久性且不可逆的。”
夏缇第一次开口反驳了法德里，并且她的态度极为认真，不容置疑，法德里见此不由得低下头捂住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是...其实对人来说，本质上都没多大差别，反正人最后都是一死，你只是对死亡的形式进行了进一步的定义而已...”
“...”
夏缇沉默不语地看着法德里，因为他的表现的确相当奇怪。
通过对从缇娜那边巧夺豪取过来的数据显示，法德里也是在年轻时研习过魔法，甚至在当时还算是高材生，像他那样在魔法领域有才能的人其实在当时不算少数，只是这些人大都不擅长战斗，再加上那时是战争频发的混乱时期，所以理所当然地，全都被善战的露卡遮掩住了。
只是话说回来，既然他也是研习魔法的人，那他为什么不害怕呢？他不怕死吗？
在此揭示夏缇在进入研究会后所研究的东西，就是释放魔法的次数和频率对“灵魂”的影响，其实她早对应得出的结论有了预期，因为这片区域所流行的“魔法”和她在地下图书馆所了解的归属于旧世界的“魔法”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截然不同，而最违和的地方就是，现代的魔法强的有些不合理。
“强”并非单单体现在威力上，而是施放魔法的频率对法师的影响大小，而像是现代魔法这种几乎对人体完全没影响的情况，相对应的平均强度却能高旧世界的传统魔法一大截，这显然完全不合理，只是不合理之处究竟体现在哪里？又或者说，这块“亏损”究竟存在于哪里呢？
以经典理论来参考，宇宙大爆炸中诞生了正物质和反物质以及大量的能量，以此作为借鉴，魔法会不会是某种物质——可被称作“魔素”，与施法者“身体”碰撞后湮灭所激发出的大量能力所堆积出来的呢？而纯粹的能量加以改造可分作冰魔法或者火魔法这两种涉及热量的魔法，召唤土以及金属乃至凭空产生水的魔法是在原子层面对物质进行干涉的魔法，而通过能量来影响物质的聚集密度从而增强引力最终影响时间与空间，也就是时空魔法的原理...
以此推算，所有现存的“魔法”都能通过这种理论解释。
而在此过程中作为媒介的，就是法师的“身体”，说穿了其实就是“灵魂”。夏缇从一开始就假定这一结论的的存在，才逐渐理清楚这一系列的因果关系，而她更是以此为切入点，以迎刃而解的态势“破解”了现代魔法的基本原理。只是一开始，她也只是认为人的灵魂算是施放魔法的催化剂，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除了人类之外的其他动物尚且未发现过分强大的法师。
只是到最后，她的研究方向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魔素是从而来的呢？
夏缇通过自己过去的路途轨迹做研究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空气中魔素的充盈程度是以苏黎世为中心呈现辐射状映射到外部的，并且数据工整到好似是认为设计的，也就是说，苏黎世很可能存在魔素的散布区域。
而再下一步的结论就显而易见了，为什么要引用神明的名义才能调用魔法呢？除去所谓魔法神创论的宗教意义，是否可以认为魔素就是各路神明故意投放的？
所以到最后，对于夏缇来说，只是有一个问题没解开。
就是那些神明为什么这么做？
明明施放魔法会损耗灵魂，最终大概率会导致施法者神魂俱灭，而且既然释放魔法时所做的“引用”有宗教意义，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吸引各路神明的信徒研习魔法，这不就会间接害死这些信徒吗？这些神不想要信仰点数了吗？
还是说，他们做出了某种利益上的取舍？
不过虽然摆在夏缇面前的只有这一个问题，而法德里需要斟酌的问题却有两个。
“在你发表的那份论文中，你似乎非常笃定‘神明’这一概念的存在啊...为什么呢？”
法德里用怀疑的眼神紧盯着夏缇问道，似乎是因为他见说不服夏缇，也只得放下老前辈的身段，循循善诱一般地和她接着聊下去。
其实在现代，神明这一概念通常只存在于宗教当中，亲眼见过并且还意识到自己见到的是神明的人，基本不是飞升，就是下地狱了。
原本来说，分明是如此的...
“啊...这个嘛...很简单的...”
夏缇微笑地说道，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什么再疏松平常不过的事。
“因为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