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历史的惯性不是江山做的这些事情能改变的。

比如三个星期之前整合的换地方扎营。

比如有一批饿极了、冻极了的感染者新加入了整合,比如他们还是犯下了错误。

这次不止是因为怀疑,还因为贪婪。

当常年在冻原上挣扎的感染者突然发现有一个组织拥有着富余的食物、炭火、衣物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如何搞到自己手上。

他们会寻找一切理由说服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提供正当性。

比如。

“为什么拒绝对我们发放物资!你们不是说让感染者有容身之地吗!?”

“那个谁说的,那个塔露拉!”

他们的面容扭曲着,当人忍饥挨饿到一定限度之后,当他们备受欺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他们将不再渴望救赎,他们渴望发泄。

当他们已然放弃了作为人的底线之后,他们将不再被称为人。

连用动物来称呼他们都显得高洁,该用畜生。

整合的众人们冷眼着,已经说明了,整合可以为他们提供容身之所,也可以提供食物和炭火。

但前提是,他们要干活。

东西可以预支,房子可以先住着,但他们必须承诺将为整合,为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工作。

他们拒绝了,他们已经怀疑一切,对一切都抱着最大的恶意。

于是他们将怒火倾泄在愿意收留他们、对他们释放善意的整合。

饿极了的人很多,饿死的感染者更多。

在整合的过往中,忍饥挨饿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那时他们只为了一处容身之所。

为了一个能收容他们的地方,也为了他们健康的家人,远离了村庄。

可这伙人,只有青壮。

和冻原上抱团取暖的其他感染者组织不同,他们没有老弱妇孺。

这很容易让塔露拉想到不好的事情,她不愿这么想,可那些想法就像是种子在心中萌发,种子的土壤本就是黑暗,开出的果实和花不会多纯洁。

黑蛇在她的心中蠢蠢欲动。

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动摇。

因为她想要拯救的,是首先作为人的感染者,是患了矿石病的可怜的病人。

而不是被称为‘感染者’的非人生物。

她希望这些人不是如她所想,所以最终她还是让他们先留了下来。

先给他们发放了一些足以支撑一段时间的事物和柴薪。

塔露拉给他们时间考虑,去留随意。

这些事情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了。

而伊丽莎白承诺的物资,已然抵达整合运动。

某些不好的事情似乎正在朝着既定的发展路线发展。

——

江山心神不宁敲打着桌子,他已经把笔放在一边。

他起身离开椅子,把壁炉熄灭。

离开了房间。

他需要找个人问问。

他还在想一会该如何向别人搭讪,并询问日期。

不过他想多了,这个时间,这座城堡,整个伊丽莎白的庄园,生活着的除了它的主人和唯一的客人江山,就都是仆人了。

“日安,江山阁下。”一位女仆小姐屈膝向江山问好。

她眼中只有平静的恭敬,对于江山乱七八糟的穿着熟视无睹。

江山抚胸笑着,“日安。”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不知道为何,江山觉得她似乎有点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前天晚上那队拿着武器的女仆。

江山脸上轻松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他有些疑神疑鬼地扫视面前的女仆小姐,武器是藏哪里的?

“十二月五号,阁下。”对于江山的审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平静地,恭敬地回话。

“谢谢,你去忙吧。”

她再次屈膝,和江山错身而过。

得回去了,江山站在原地,想着,还好时间上还来得及。

女仆小姐在与江山错身而过之后,在转角处停下了。

靠着墙壁,目光冰冷。

伊丽莎白在乌萨斯被称为明珠,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还因为她卓越的武艺和政治手段。

被许多人看作乌萨斯鼎盛的象征。

同时带来的,还有各方的视线。

包括但不限于国内新旧贵族、皇帝陛下、内卫、各国间谍。

但伊丽莎白这边还不至于不堪到能让他国间谍渗透,只是国内的力量她也没什么办法。

不如说有的时候适当释放一些消息对她对大家都好。

比如她找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小白脸,比如和他滚了两天床单。

江山一时也成为了许多人揣摩的对象,只是他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这两天大脑的线程都放在伊丽莎白身上了,最多分一点点到他的事业。

就目前而言,伊丽莎白已经成为他那些工作的一部分了。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力量若是能为江山所用,将会成为极大的帮助。

对于眼线的防备自然几乎没有。

实际上,整合运动中如江山当时猜测的那样一样有其他势力的眼线。

那就有人要问了,整合运动不都是感染者吗?

内卫还是半邪魔呢,不一样被称为皇帝的利刃吗?

感染者无非是国力衰退加上频繁的矛盾爆发而被推出来的靶子而已。

感染者们强大的源石技艺有谁不馋呢?

乌萨斯军队内部不一样有温迪戈么。

甚至几乎组成了集团军。

眼下这位机械一般的女仆小姐,看来就是哪一派的耳朵了。

江山虽然察觉了有一些违和,但他对这种间谍啊细作啊都只是从以前的作品中听闻过。

他当然不可能像全知全能一样瞬间知晓那位女仆小姐的身份。

他现在只在想该离开这里了,就是不知道伊丽莎白放不放人。

早上还说自己哪也不去的呢……江山有些尴尬地想。

可阿丽娜的事情不能拖,万一那件事早一天发生怎么办。

现在还没听到内卫的动作,想必一切都还在酝酿。

江山在房间里坐了一阵子。

他看着时钟咔哒咔哒地走。

他决定去找一下伊丽莎白。

他推开伊丽莎白的门,佳人已不在里面。

对啊,她好像也挺忙的……

找不到人不告而别的话,好像不太好。

可时间不等人。

“日安,江山阁下。”江山在城堡里快步走着,终于找到一个正在打扫的女仆小姐。

话说这位好像也有点眼熟……

江山没有多想,直截了当问她:“你知道伊丽莎白殿下在哪吗?”

“殿下在会客厅。”

之前那个地方吗?

有客人来拜访吗,那我稍微等等吧。

“那你知道殿下一般什么时候休息吗。”

“很抱歉,阁下,并不清楚。”

“……谢谢,你去忙吧。”

江山焦虑地走回房间。

对于伊丽莎白,他还是有点发憷,更别说早上醒来的时候还甜言蜜语的,眨眼人就不见了。

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他只能回到他下榻的房间。

一边忧心忡忡地收拾东西,一边焦躁地时不时看一下时钟。

这股焦虑让他越来越不安。

收拾完东西他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马上就会发生。

他必须恢复思考能力,他得思考阿丽娜事件的每一个细节。

“我的小先生,是什么让你这么着急。”

“我猜猜……是那位叫塔露拉的姑娘?还是那位叶莲娜?”

江山眼中绽出惊喜,但伊丽莎白说的话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了,不用解释,哪个优秀的男人不风流呢?虽然你这数量有点多。”伊丽莎白调侃道。

“看来确实什么着紧的事情……”

江山点了点头,希冀地望着伊丽莎白。

“噗,不用这样看我,”伊丽莎白哑然失笑,“我很高兴你能等我,我又怎么会阻碍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呢。”

“谢谢你!”没来由的感激让江山感动不已。

伊丽莎白笑了笑,“我叫人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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