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希卡,雨,”坎普转过身,看向在树根下休息的两人,“快检查一下你们的狗牌,看看还剩几个?”

在坎普的要求下,杰希卡和雨都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然而,他们都只找到了一个狗牌。

狗牌和之前相比已经不太一样了,现在的狗牌上面附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像是被某种存在赋予了什么一般。

“为...为什么...”杰希卡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掌上那闪着微弱蓝光的狗牌,“明明..我..”

“....”雨一言不发,像是呆滞了一般。

不可能啊,从边陲逃向森林的这一路根本不可能丢失狗牌——要丢也是全都丢了,不可能只剩下一个。从伊翠斯娜的巨像残骸之中取得那一大堆牺牲者的狗牌后,一行人还可以将其分成了三份,以防某个人不小心把狗牌丢了。

而事实是,现在他们确实都只各有一个狗牌,闪着蓝光。

莫非,是有什么磁场之类的,会在穿过森林的瞬间将一切多余的狗牌都销毁?

坎普的心中变得有些惊恐,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竞赛分明是在把他们往死里逼。

这规则意味着,如果接下来再丢失狗牌,他们将不再具备任何重新获得狗牌的机会。

除非他们杀人。

“......”

一时间,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任由鸟鸣在他们的头顶飘忽着。

......

略微休息过后,杰希卡开始为雨和坎普包扎之前在边陲受过的伤,以确保接下来的路途能够顺利。

诡雾森林之中一行人所拥有的时间比边陲要多出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这里的节奏不再像边陲那样快速且血腥,而是显得更加缓慢,且致命。

“你不该那样扑我的,你被打死了怎么办?”

杰希卡一边抱怨着,一边用绷带把坎普肚子上被橡胶弹打出的一片青紫包裹住。由于杰希卡曾经在瘦马巷的诊所里当过一段时间护士,她知道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

“蠢丫头,但凡你自己注意点,我都不至于要舍身救你啊,”坎普皱着眉头,忍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真没想到,枪匠那家伙居然会对着你开火..”

“他...他有苦衷的吧,”杰希卡勉强挤出一个苦笑,眼神中却透露着痛苦,“晶腕炎真的很痛苦...我在诊所里见过很多被晶腕炎折磨死的病人,他们大多都哀嚎着迎来了自己的死,一点平静都没有。”

杰希卡低下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坎普发现那手腕上缠着一条绷带。

“你的手腕,怎么了?”坎普发问道。

“没什么,被枪匠抓着时,划破了,”杰希卡说着,将那手腕移出坎普的视线,“伤口不深,但我很怕森林里的毒虫,如果感染了,那可能会患上急性炎症,到时候会拖后腿的。”

坎普看着面前娇小柔弱的少女,她的衣角还染着鲜血,那是枪匠的血。

她不该来到这里的,坎普在心中低声喃喃道。她就算是死在贫民窟的下水道里,也不该死在这联邦人的游戏里。

必须要送她出去,坎普一握拳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在为坎普包扎完毕后,杰希卡又开始为雨包扎。雨依旧一言不发,丝毫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坎普还记得雨在钟楼上狂放不羁的模样,那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他这家伙现在会变得如此自闭,他是绝对不信的。

但是,这样下去他的心理状态会有些危险吧?坎普如此想着,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雨的肩膀。

“雨?你没事吧?”

听到坎普的话,雨转过头,空洞的面庞没有神情,看得坎普一阵心疼。

这家伙不久前还是个放言想要登上巴别塔之巅的少年啊,现在他却...

“我想回家。”

雨的声音很低沉,但坎普却听得很清楚。

“都够了...我想回家...”

“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坎普安抚着雨,“振作点,你忘了我们当初的那股劲儿吗?那时候你可帅气了,一点也不怕联邦人,现在也不是沉沦的时候啊。”

“我...我不知道,”雨轻轻地抱住自己的头,“我只想回家...我要找老枪匠,和他喝酒...”

一时间,雨的神情忽然定住了,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一般,双手又抱着膝盖。

“噢...他已经死了..”

雨忽然低下头,坎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一阵难受。

“老枪匠他...”坎普的声音也很细,“我们...”

“是你开的枪吧。”

“我...”

“我也开了枪。”

雨空洞的面庞望向坎普,眼神中什么也没有。

这眼神令坎普的心中狠狠地一颤,一股痛楚弥漫开来。

老枪匠临死时的场景一直在他的面前闪烁着,他看见那满是晶体的手腕破碎开来,他看见那枪匠倒在地上,喷吐着鲜血。

“我们没有办法,”坎普的声音很低,低到他自己都快要听不清了,“他挡在了我们的面前,如果不开枪,杰希卡就会...”

“那我们,又和【北辰星】有什么区别呢,”雨的声音空灵,快要和鸟语融为一体,“谁挡路,就杀掉...我以为就像打鸽子,但是...但是好多血啊...”

随着雨的话语,坎普又回想起了枪匠临死前的眼神。那眼神令他彷徨,令他又一次地想要呕吐出来。

为什么要争斗?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都只是想要在边境城市的黑云压顶之下存活下来而已。

仅仅是因为这个,他们就刀剑相向,踩着对方的尸体走向高处?

那既然如此,他们和伊翠斯娜到底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跳入竞赛时为自己找了个更好的理由罢了。除此之外,他们一样要对着所有在自己面前的人开枪,一点犹豫都不能有。

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同啊。

伊翠斯娜的私欲是杀戮,他们的私欲是活下去。不论再怎么包装自己的私欲,再怎么正当化自己的理由,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在森林之中向彼此举起匕首的野狼罢了。

然后,血染上刀锋。

“......”

坎普望着面前的雨,他一直在喃喃低语,像是个陷入疯狂的神教徒一般。

只希望这条路能尽快抵达终点吧,坎普这么想着,在树根旁瘫坐下,享受着继续前进之前的最后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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