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确实挺不错的。”
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和一顿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让皮皮和蒋伟都是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皮皮客套地接了一句：“现在网络小说竞争很大，能签约挺不容易的。”
“确实。”
蒋伟也客气地说道：“刚毕业能赚几百块也很可以了。”
“对吧？哈哈，我就说了，现在有几个人能签约，我那些舍友还不信，他们以为签约很简单，赚钱也很简单。”
自称笔名是“北三叔”的青年转向了皮皮：“兄弟试着写过书吗？成绩怎么样？”
“写过，成绩……不怎么样。”
饶是已经为人父母的皮皮，在面对如此神人时也是一脸尴尬：“勉强凑合吧。”
青年转向了蒋伟：“你们呢？也写过小说？”
“是……是啊。”
蒋伟哈哈一笑：“也还凑合。”
苏云锦也连连点头：“我也是，还凑合。”
凑合？！
三人这几句话让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他们投过去了一个“你们如果算凑合的话，网站就没多少不凑合的作者了”表情。
神宠皮皮，八重堂热销第三名，至少有两本小说被改编成了漫画，其中一本已经出了十三集动漫，按照网站热销榜的平均收入计算，他光是小说的稿费一个月就至少三十万，如果加上漫画和动漫以及各种渠道的分成，一个月怎么都有五十万八十万，上推荐没准能破百万。
魔理沙的铁尻虽然不像皮皮这么猛，但他怎么说也曾经在热销榜呆过几个月，哪怕是八重堂热销榜尾巴一个月也有十万以上的收入。
基兔同龙更不用提了，皮皮说他似乎是最大视频网站童梦网的大少爷，身价上亿，就算撇开这层背景不谈，他也是八重堂小说网同人小说一哥，几年下来都是同人热销榜第一名，每个月稿费也是几十万打底。
这些人让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GIF图——
【热销大佬：这次新书又扑了，回家种田去了】
【月票榜第一：对啊，太穷了，都没什么人看我的书】
【新书榜第一：新书要不还是切了吧，收藏太低了】
【我（稿费1800元）：……】
“没事，多写就习惯了，我也才写书没一年，扑了几本，不还是签约了？”
戴眼镜的胖青年似乎真的信了皮皮他们说自己“还凑合”的话，连声安慰道：“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毕竟我已经签约了，虽然……唉，编辑不识抬举，把我从签约群踢出来了，啧。”
青年的这句话引起了皮皮的兴趣：“你做什么了，被编辑踢出群？”
“也没做什么啊，就在群里吐槽了一下有些男作者用女的头像，跟打游戏还要玩女号一样。”
青年一脸无辜：“结果那个群有人杠我，然后莫名其妙我就被编辑踢出来了。”
讲道理啊，你不是主动退的群吗？
青年的话让我一时间疑惑不已。
还是说蜜瓜包有两个叫“北三叔”的作者？
“不是。”
蒋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游戏玩女号怎么了？”
“没啊，我就是说最好不要玩女号，头像换个正常点的嘛。”
青年连忙改口道：“主要是最开始那个叫‘大叔爱萝莉’的作者，他好像也是最近刚进群，顶着一个萌妹子头像，结果却取了那么一个笔名，我当时就在群里说了他几句，然后群里就有人骂我，最后编辑还把我踢了……”
“没事，反正我刚大学毕业，以后能赚钱的工作一大堆，又不靠写书，哈哈。”
说着，这个青年对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小妹妹能不能加个微信？到时候我去跟那个叫大叔爱萝莉的炫耀一下，告诉他什么才是萌妹子。”
“我……”
我尽量用自己认为的最“幼”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还小，没有微信。”
“原来是这样，那网上传那些照片的人都不靠谱啊，什么萝莉编辑，你明显是编辑的妹妹或者女儿嘛！”
青年有些嫌弃的样子：“结果全是炒作狗。”
“……”
察觉到了什么的蒋伟朝我投来了一个“这是你们作者群里的人？”的眼神。
我则是回了他一个“我和他不熟”的表情。
“嗯，咳咳。”
会意后的蒋伟装作唠家常的样子，将皮皮揽到了怀里，大声道：“皮神，你之前说稿费掉了一些，现在一个月有多少？”
在蒋伟的眼神暗示下，皮皮会意：“哦，稿费啊，真掉了不少，现在每个月才五十多万，太穷了。”
我看到那个自称作者名为“北三叔”的青年脸上表情一僵。
“一本书五十万？加上漫画和动漫那些呢？有一百万了吗？”
蒋伟随手从柜台最明显的位置拿起了一本书，我认出来那是“神宠皮皮”写的书。
“就这本，稿费多少，你说个数。”
“嗨，这本真不多，四月的稿费就四十五万，我给你看。”
皮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便滑了几下，似乎在打开作者后台。
那名青年不可置信地将头伸了过去，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皮皮的手机屏幕。
下一秒他的眼睛里便满满的都是震惊、不解和慌乱。
“不是吧，你这都出实体书了每个月还这么少啊？”
蒋伟装模作样地抬起头，又从旁边的书堆里拿出一本皮皮的书：“你看这个八重堂的摊位，一大半都是你的书，不至于啊。”
“哈哈，实体书现在不怎么赚钱的啦，我在新网站的书也快起来了，六月份稿费估计能拿百来万，勉强够个零花钱吧。”
皮皮也进入了状态，故意在那个“北三叔”的眼皮底下很是“云淡风轻”地对蒋伟说道：“还说我呢，你上个月网店也赚了不少吧？”
蒋伟笑笑：“一般般，也就两百多万的营业额，比不上你。”
“那能一样吗？我大学刚出来那会儿给老板打工……写代码，一个月工资才两万多，你好像是没读完高中就出来了吧？打拼三年就买房了不是吗？”
“……”
这几句话下来，我看到皮皮蒋伟身后的青年脸都有点绿了。
“嘿嘿，当时房价还没这么高，首付才80万。”
蒋伟明显不愿意停下话题，继续“阴阳怪气”道：“如果不是我几个好兄弟帮付了50万，我也买不起那房子。”
“好兄弟多也是一种财富嘛。”
蒋伟转向了基兔同龙：“其实要说的话，我们之中还是苏哥最强，以他的家产别说一两套房，买下八重堂都没问题吧？”
“夸张了。”
一直在玩着手机的苏云锦平淡一笑：“我在家族里面是权力最小的那个，能动用的个人资金也就千来万。”
也不知道是刚才故意设计好的还是巧合，苏云锦这句话刚落，他的手机便响起了“叮咚”的一声——
“支付宝到账八十七万元。”
“……”
这一声支付宝到账让那个“北三叔”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站在皮皮蒋伟身后的他感觉是继续说自己的“光辉事迹”也不是，插话换话题也不是。
“啊，不好意思。”
随后，蒋伟装作是“聊得起劲刚刚注意到身后有这么一个人”的样子，转过身：“兄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记得你说刚毕业……赚了多少钱？”
“没什么，哈，哈哈……”
似乎也觉得蒋伟皮皮看自己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被我拒绝后的青年有些讪讪地收起手机：“那什么，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哈哈，走了。”
用尬得我听了小脚都在新买的小白鞋里扣半天的语气说着，青年转身逃一般离开了这个柜台。
“具体咋回事？”
一直目送着那个“北三叔”的背影消失在人堆，蒋伟才回过头：“他在群里带节奏被编辑踢了？”
“他自己退的。”
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辜：“蜜瓜包编辑兔子的签约群，当时他看我的作者名以为我是大叔，发了一些争议比较大的言论，和群里的人吵了起来，兔子就禁言了他十分钟，然后这个人撂了句狠话就退群了。”
“跟艾洛蒂群去年那个因为拿不到推荐就骂所有人开地图炮的家伙差不多吧。”
皮皮若有所思：“这样的小孩子我群里几乎每年都要退好几个。”
“他阴阳谁都可以，到我们兄弟面前犯病我可忍不了。”
蒋伟冷笑了一声：“我们这里最多讽刺他几句，如果进了社会还是这吊样，会有人教他什么是情商的。”
“诺儿，下次还有这样的人硬要拍照，还要问你要微信的，直接当着他的面打110就好，别被影响了心情。”
“好的。”
我点头：“我都当了这么多年作者了，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遇到过。”
“不讨论这种人了，我们差不多也要走了，诺儿你找工作的话确实可以试试这里的咖啡屋，有基哥帮忙看场子，他们不会为难你。”
皮皮把两张印着“南凪区上京猫咪咖啡屋”的传单和介绍推到了我的面前。
“谢谢。”
我接过传单，小心翼翼地将其叠好，放到了口袋里。
“因为一点小事就得意洋洋，重要的大事全部丢到一边——”
正说着，前方漫展中心舞台四周的喇叭突然爆炸一般音量瞬间升高，一阵激昂的音乐传遍了整个会场——
“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为了什么人而变得坚强。”
“咬紧牙关坚守到底，倒下了也没关系，再站起来就可以了……”
激昂的音乐中，柜台前的蒋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大吼出声：“卧槽！奈克瑟斯奥特曼？！”
“不，不对，这个展台……这个Cos……少爷？这是Mugen？”
随后，蒋伟满脸激动地朝我挥了挥手：“诺儿对不住了，这里今天居然有Mugen展台，不叙旧了，我先走一步，告辞！”
怒吼着，蒋伟仿佛到了饭点的哈士奇一般直奔漫展中心的舞台。
“少爷！社长！我来了！有牌哥吗？卧槽真的有牌哥，牌哥！来个一气凹！”
平时除了和我们一起玩各种游戏外，蒋伟也是一个Mugen迷。
这个游戏可以粗略理解为拳皇，不过Mugen涵盖的范围要广一些，这是一个引擎，有拳皇的角色，也有很多原创或者变种角色和独特的故事背景。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童年，像蒋伟这样的从小辍学出来打工的穷孩子，可能童年时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省下早餐钱或者在哪里发现了一堆废铁卖给收破烂的叔叔换了几块钱，拿到街机室酣战一整天吧。
那时候的街机室最经典的无非就是拳皇、街霸、恐龙快打、合金弹头、三国志这些了。
一起开黑打游戏的时候，比如APEX大逃杀要跳伞了，蒋伟都会把跳伞指挥让出来，自己在那抓紧时间刷和Mugen有关的视频，戴着耳机的我没少从他那边听到像什么“我看了电视！”“美女烤羊肉！”“什么都木有，什么态度嘛，什么妈蛋游戏”“紫妈浪！”之类的空耳。
“你看看他，一提起这个就兴奋。”
见蒋伟话没说完便直冲展台，皮皮只好对我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可能一会儿我们两个要陪他在这里多呆半小时了。”
“没事，难得来一趟神滨。”
我也被“魔理沙的铁尻”难得一见的失态逗乐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朝皮皮和基兔同龙挥了挥小手。
“你们也去吧，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