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晚风拂过河边的柳枝,留下细碎的枝叶碰撞声,赤金色的夕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带着如梦似幻的气息。

我头顶着苏诗走在河岸公园里。

这里是渺河的干流,比早上经过的支流要宽阔得多,沿着河岸修建的步道名为河岸公园,虽然本地人还是经常把这里叫做河滨路。

暑气未歇,脚底时不时还会有热气蒸腾,但是从河面上掠过的风却恰好化解了这一份燥热。

“苏诗,我们上次一起在这里走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我轻轻地问到。

由于苏诗趴在我头顶的缘故,即使说话的声音很小也能听得较为清晰。这样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了。

“唔,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吧?”苏诗的尾巴晃了晃,打在我的后脑勺上,有点痒痒的,“我记得那时候还在下雨呢。”

“嗯,那天是周末,你举着把伞到处跑,结果迎面的风把伞都吹折了。”我迈着悠闲的步伐从木制的栈道上走过。

栈道上有巨树参天,偶尔会有枝叶飘转着从其上落下,停在栈道上。过一会儿叶片又被风拂入河面,打着旋儿被河水冲走。

“我也记得,当初我的伞折了以后,就只能躲在你的伞下面,结果你伞举得特高,风一吹过来那雨就直接打我脸上了。”苏诗记我的黑历史记得可清楚了。

“哈哈哈。”我尴尬地笑了两声,“对了,苏诗,我感觉你好像变了好多啊。”

“变什么?变成猫了吗?”苏诗不满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现在怀疑她要坐我头上是不是为了更好地拍我的头了。

“不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吗?”我辩解道。

“记得啊,那时候你穿了件服务生的衣服,站在咖啡屋里拉小提琴。”苏诗回想着说到。

“我也记得,那时候的你,怯生生的,像只林间的小鹿,跑过来问我小提琴的时候脸都红得像猴屁股一样了。”我笑着道。

脚下的木制栈道有点松,踩上去嘎吱作响,如同一首温柔的小谣,让回忆都染上了旧日的色彩。

“不会比喻就别比喻啊。”苏诗娇嗔,“什么叫猴屁股一样,亏你还是写网文的,你的读者得有多惨啊。”

“行行行,那我换一个说法,像夏季傍晚舞动的霞光怎么样。”我望着远方逐渐下沉的落日,沉吟着。

“这还差不多。”苏诗哼了一声。

“这跟猴屁股不就一个样嘛。”我小声地吐槽道。

“喵嗷嗷,笨死你得了!糨糊脑!”苏诗恼火地用她的大尾巴敲我的脑袋,好像在敲一个不开化的木鱼似的。

“轻点轻点,再敲你老公都要变傻了……”

“谁要你当老公啦!”

……

一阵玩闹过后,我走下了木制栈道,沿着河岸的回廊慢悠悠地逛着,此时阳光已完全消逝,道路两侧的路灯亮起,装饰的灯光照亮河岸两侧,呈现出一派恢宏的景象。

我们已经走到了距离繁华地带较远的地方,这里回廊人烟稀少,基本没有人路过,只有远处传来模糊的声响,大概是大爷大妈们开始了他们每日的广场舞活动。

在这里同苏诗的聊天也更放得开一些,没必要再说悄悄话了。

“苏诗,你当初第一次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文静而温柔的样子,感觉你会总是不愠不火的样子,将一切的事情娓娓道来。结果后来却发现你一点点变得活泼,爱动,还喜欢找乐子。”我看着反射灯光的幽黑河水,轻轻地述说到。

“怎么啦,发现实物与图片不符,打算退货啦?”苏诗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

“怎么会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始终要的都是你啊。”我温柔地说到。

“那就好,不好也不许退货哈!”苏诗扒拉着我的头发,“永远永远的,不许退货啊。”

“嗯,不退。”我点头道,“还有揪头发的时候轻一点,要秃了。”

“啊哈哈,刚才不小心,不小心。”苏猫猫的嘴上说着不小心,但是我听她的语气好像快要笑出来了。

可恶的乐子猫!

“对了,姜赋。”苏诗突然喊我的名字。

“嗯?”

“我以前应该很少跟你讲过我过去的事情吧?”

我想了想,道:“确实很少。”

“那我给你讲讲过去的事情吧。”苏诗的那股子活泼劲儿又上来了,直接从我的脑袋上蹦到地面。

苏诗这一跳倒是把我给吓着了,我生怕她一个准头不好直接摔进河里。

苏猫猫左瞅瞅右看看,居然又跳了一下,攀到临河的护栏上。

“喂,下次跳之前好歹说一声啊,要是你不小心摔进河里怎么办啊。”我无奈地批评道。

“我摔进河里你会来救我吗?”苏猫猫狡黠地笑着。

“当然会了。”

“那我还怕什么?”苏猫猫得意洋洋。

“你也不能拿着开玩笑啊。”我有些生气地点了点她的脑袋。

“唔,别点啦,咱知道错惹。”苏诗露出QAQ的表情。

“唉,下次记得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懂不懂,我会心疼的。”我无奈地看着她。

“嗯嗯。”苏诗点了点头,“那我就开始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啦。”

“你说吧。”

微凉的晚风拂过面门,带来了往日的故事。

“我爸是个警察,这事儿你知道的。”苏诗先从她的爸爸讲起。

“嗯,你爸妈我都见过了,这怎么可能忘啊。”我回答到。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我爸还是个退伍军人,我小时候他经常都不在家,平时在家里都是我妈管教我。”苏诗转过身,与我一同看着泛着亮光的黑色河水,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我爸很少回家,他一回家,我妈就会告诉他我这段时间又干了什么错事,然后他就会骂我。那时候,我一听见爸爸要回家就会恐惧地发抖。”苏诗的语气里充满苦涩。

“这……”我想说些什么。

“听我讲完吧。”苏诗平静地说到。

“嗯。”我闭上了嘴。

“后来啊,他退伍了,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也就很少骂我了。但是他总喜欢让我去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

“那时候有所谓的培优班,要花掉周末很多时间,爸爸妈妈想让我去。但是我不想去,那个时候我想要学乐器,我想要和朋友一起去玩,我不想周末泡在题海里面。”

“然后爸爸妈妈就和我讲道理,他们说学乐器有多么的不值,只顾着与朋友玩耍是多么的不懂事,只有读书好才是硬道理。他们说,以后会有的,等我读书好以后都会有的。”

“再后来,我考上了重点高中,我对他们说我想要学乐器,我想和朋友出去走走。但是他们说,只有读好书我的未来的路才会好走,这回没有补习班了,只有一本又一本的卷子。”

“朋友生日我没去,朋友聚会也没有我的份,大家的集体活动里都没有我。渐渐地我发现,我好像连朋友都没有了,虽然我能同每个人都聊上两句,但是没有人理解我。”

苏诗落寞地叙述着。

我感觉到有些冷,此刻我突然明白了往日少女表面的平静究竟是什么。在那份淡漠的伪装之下,隐藏着一颗渴求理解的心。

“后来上了大学,跟舍友的关系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平日里说不上两句话的,虽然大家都挺礼貌地打着招呼。直到三年前,我遇见了你。”

“所以啊,姜赋,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苏诗转过头看着我。借着远处的灯光,我看见黑猫的眼角有隐约的水光。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将苏诗揽到怀里,轻声说到。

“姜赋,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请不要忘记我,好么?”苏诗沉默片刻,突然说到。

“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会死。”我戳了戳苏猫猫的额头。

“哈哈哈,咱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苏诗干笑了两声,随后又平静下来,“姜赋,咱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嗯,我们回家。”我看出苏诗现在情绪不太好,同意了。

可恶,明明是带苏诗出来散心的,结果现在她好像更不开心了,我真是个笨蛋!

无奈地看了一眼波光荡漾的河水,我抱着苏诗转身离去。

身后的晚风依旧在流动着,卷起地面上零散的枝叶,去向远方。

*

从咖啡屋里接回墨弈,回到家里时,苏诗已经趴在我的怀中睡着了,表情恬静,看起来她应该没有做什么噩梦。

墨弈在秦霏那边“寄存”的时候,秦霏已经帮她洗过一次澡了。不得不说秦霏姐真的是跟我亲姐似的,什么都为我办好了,让我不知道如何去感谢她。

墨弈还不想睡觉,我便给她开了一集纪录片看。这货现在喜欢看动物世界,经常看得津津有味,到高兴处还会跟着“喵呜”两句,真搞不懂这猫。

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静静地筛选着我的朋友给我发来的有关于人变成动物的资料,顺便看了两下心理学指导,希望能帮得上苏诗。

这依旧是普通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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