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梓玲轻轻侧头，低声道：“我……没什么感觉。”

西凰州这个地坛，只有大厅顶层是露顶的，能看得到外面。可也只有那么一小圈。

每次徐吟仰头，都觉得自己像是井底里的青蛙。

能看到的，只有那么窄窄的一小圈。

连月亮都被压缩成了残缺不全的样子。

“你肯定没看过外面的夜空。”徐吟念念有词道，“我跟你讲啊，从外面看夜空，和这个小口子比可差远了。”

“这个世界没有工业废气，一到晚上星星和月亮都清晰的离谱，跟电影里的美图似的！”

“诶呀我跟你说不明白，咱去看一次就知道。”

楚梓玲没有跟上这个男孩的节奏，她还在发呆的时候，男孩已经拽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可、可我是净劫道圣女，按门规是不能轻易离开地坛的——”

“人还是要活的肆意一点的嘛。”徐吟咧嘴笑了一下。

“那么多规矩，都是用来约束自己，让自己不开心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遵守它呢？”

楚梓玲不说话了。男孩的笑容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

只要他开口，自己就完全不想拒绝。

跟着他从某处房屋背后的墙壁裂缝出去，沿着曲折难走的小路走了很久，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小山包之上。

“到了。”

楚梓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或许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这里的风景。

她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星空是如此清澈明净。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小了，仰起头，星空就在脸的跟前。

而低下头，是山坡下西凰州的万家灯火。

“怎么样，不错吧。”

徐吟一屁股坐在山坡上，顺手叼了根草呢喃到：“我和那群小弟们很喜欢来这里偷懒。”

“这里能看得到西凰州的全貌，能看的到远处的群山，到了夜晚还有美到极点的星空和月景。”

“这地方用来当偷懒圣地简直太棒了。”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梓玲，却发现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星星，默不作声。

“那个……你不喜欢这里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楚梓玲想了想，点了点头：“喜欢。”

“那就好。”徐吟这才安心下来，支着身子坐在山坡上，一起安静地看着星空。

其实这片星空，徐吟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只是这一次，会觉得格外的好看。

徐吟悄悄扭头，偷偷看着楚梓玲的侧脸。

满天繁星点点璀璨，映入身旁女孩的眼眸里。她像是将整片星空都装进眼里一样。

徐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不经意的扭头，两人就会忽然对上视线。

晚风清凉，手掌下的草柔软清香。

趁着楚梓玲看星空的时候，徐吟微不可查地往她身边挪了挪。

他的动作极为小心谨慎，不敢让楚梓玲发现分毫，每次可能只挪动了一小点。

甚至有可能，他其实完全没动过，靠近她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就在他还紧张盘算着，两人放在一起的手还有多远能触碰到一起的时候，楚梓玲却忽然开口了。

“我好像，有点困了。”

“我能在这里躺一会儿吗？”她眨着眼，美眸清澈地望向徐吟。

“啊？啊……当、当然可以啊。”

徐吟顿时紧张得退回原位，哈哈地挠着头：“你睡吧，我帮你看着。”

“到点该走了，我就喊醒你。”

楚梓玲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躺在了山坡上。

似乎是晚风轻柔地撩拂让人格外舒服，容易犯困。不过一小会儿，徐吟便听到了楚梓玲恬静均匀的呼吸声。

他还不敢看的太光明正大，只能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

楚梓玲侧躺在草地上，安恬的侧脸枕在柔软的发丝上，睡颜带着娇嗔与慵懒的感觉。

徐吟发现，自己好像只是偷偷看她的脸，都会觉得很开心。

她比星空还要好看。

“风好像有点大……我给你盖个衣服哦。”

他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自言自语之后，小心翼翼地脱去外衣，盖在了楚梓玲的身上。

然后，维持着贴近盖衣服的动作，半天舍不得起身。

近距离靠近楚梓玲后，徐吟甚至隐约能闻到她身上清新沁鼻的香甜香气，和青草的清爽混杂在一起。

他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动作很久，一直到腰都有些酸了，才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

然后，一点点悄悄凑了过去。

在她那张俏美安静的睡颜上轻轻亲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他就立刻坐直了身子，胸口心脏砰砰狂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和紧张激动感席卷全身。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被楚梓玲发现了该怎么解释。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他好像又会后悔一辈子。

幸好，楚梓玲似乎睡得很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徐吟渐渐放松下来后，重新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要是你不讨厌我。我愿意永远陪你一起看星星的。”他带着不可言说的情绪，默默地呢喃起来。

他不敢当面告诉女孩。只敢偷偷地一个人自言自语。

像是在心底许下某个郑重而庄严的誓言。

但徐吟其实不知道，楚梓玲看的一清二楚。

在她眼里，身旁这个男孩紧张又拘谨地想和自己多靠近一点的样子，显得格外幼稚，却又有些可爱。

她想了想，装作了没有看见。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讨厌这个人。

甚至在他偷偷亲自己的时候，那种紧张到心脏漏跳一拍的情况，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怎么都睡不着了。

——

——

楚梓玲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又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梦里徐吟紧张而羞涩，偷吻自己面颊的湿润，仿佛还残存在脸上。

她茫然而彷徨地摸了摸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可眼角好像还残存着未干涸的泪痕。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直了身子，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了很久。

脑海里仿佛还回荡着徐吟那带着希冀和期待，又有些落寞的声音。

……要是你不讨厌我。我愿意永远陪你一起看星星的。

……邪后大人，我从来没恨过你。

……我只是，没那么爱你了。

她低头，看了看身旁无声昏睡的徐吟。

一瞬间，楚梓玲只觉得浓郁的恐惧和委屈席卷了全身。让她浑身有些发冷。

她泫然欲泣地轻轻抚摸着徐吟的侧脸，紧紧抿起红唇。

“……不会的。”

“你当初明明那么喜欢我的。”

“你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

她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地安放好徐吟，然后披衣起身出门。

门口早有手下恭候多时。

“他们已经来了？”她声音恢复了冷漠和平静。

“是……”

“都有谁？”

“长生门灵鸢剑尊，大昭皇朝墨玄国师，妖巅之主姬妖莲。”

手下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三位已经……在地坛门口等候多时了。”

楚梓玲眼眸平淡地点点头：“知道了。”

“传令下去，所有弟子不得离开地坛半步，也不许放任何人进入。”

“剩下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了。”

“是。”

等手下离去后，楚梓玲才深深吸了口气。

她收起了眼角残存的那一抹难过和柔弱，换回那一袭雍容优雅的紫色裙袍，缓缓朝地坛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