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像个纯粹的低能。

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总有数不清的倾诉欲和表演欲。

和那帮同样被邪修掳来干苦力的小孩子们打的火热，成了个小小的孩子王。

又幸运地遇见了和自己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孩。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灵魂更容易报团取暖，那之后徐吟每天都会跑去找楚梓玲聊天。

现在想想，徐吟自己都觉得自己话真的好多。

什么都想说。永远滔滔不绝，永远找得到话题。

连徐吟自己都觉得烦，可楚梓玲却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个新来的圣女似乎不太喜欢说话。每次徐吟说了十几句，她可能一句都回不上。

但也没有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安静地侧着头听着。

“那个……我是不是话有点太多了？”他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过。

楚梓玲却只是轻轻侧头，眨眼道：“没关系。”

“我也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大厅清亮如银屑的月色，照在少女清秀姣好的面容上。

那是徐吟第一次意识到，她好像长得很好看。

第一脸红，第一次心跳加速，第一次有些不敢和人对视地低下头。

也是第一次，他忽然明白了。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那种最简单，最干净的喜欢。每个男生初恋时候的白月光一样。

那种感觉真的很玄妙。

光是她坐在你身边，你就会觉得心情莫名的激动，却又莫名的紧张。

还是和往常一样滔滔不绝，眼睛却会不自觉瞥向她的眼眸。

会在挪动身体时，不经意碰到指尖而如触电般一触即退。

会在看到她美眸明亮地望向自己时，莫名心虚地移开视线。

会不自觉过滤掉自己的糗事，之和她炫耀一些自己厉害的事情。

十来岁的男生都是一样的纯粹，即便换了一个世界也还是一样。

会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

如果坐在一起，手背碰到一起却没有躲开，会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徐吟现在都还很怀念那种感觉。

如果现在自己还是十几岁的年纪，或许楚梓玲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的寻找自己，恳求自己原谅。

因为自己大概率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喜欢着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可是现在，徐吟已经渐渐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他也说不上来，是自己真的已经不喜欢她了。

还是自己长大了。

“好了，回去吧。”徐吟默默起身。

楚梓玲一下子有些失望，不甘心地拽住他的手：“不再坐一会儿吗？”

“不了。月亮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话啊。像以前一样，不管你说多少我都愿意——”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徐吟认真地说道。

楚梓玲难过了一瞬，片刻后只能黯然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

——

回到行宫之后，徐吟又一次躺在了床上。

他虽然好像才刚睡醒没多久。但他却始终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疲惫而困倦，昏昏欲睡，眼神也毫无生气。

楚梓玲和之前一样，等徐吟躺下后，小心翼翼坐在床上，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白皙果露的大腿上，替他轻柔按压着额角。

她没有去打扰徐吟。她还在回想那句话。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徐吟只对自己说过一次这句话。

那是两个人相识的第二年。

当两个人，已经将看月亮聊天当成习惯的时候，某天徐吟忽然有些神情异样地开口：

“楚梓玲。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那个……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啊……”

他很难得的露出了扭捏而紧张的样子，眼神躲闪而尴尬地挠着头。

楚梓玲第一次听他问类似的问题。

“我……不知道。”

“那你来这个世界之前，有喜欢的人吗？或者来这个世界之后？”

“来之前，没有。来之后……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楚梓玲很认真地说道。

她真的不知道。

一开始，或许她也只是出于好奇，想要见一见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穿越者。

女孩子往往在感情方面，比男生早熟一点。

相处久了，她其实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徐吟对自己抱有一种纯粹质朴的情绪。

但她对自己的内心，却没什么感觉。

……她早晚会死的。

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楚梓玲已经习惯和周围的一切保持距离了。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不爱说话。

只是每当想要说话的时候，话到了嘴边，又会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当时的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生有没有好感。

但有没有都不重要。

有也没用。

当她被这个系统选中的时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既不会想着去和别人倾诉自己，也不会太过在意别人的事情。

和徐吟聊天，确实会让楚梓玲觉得难得的有放松的感觉。

以至于，那天的楚梓玲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徐吟为什么神色那么异样。

她还是下意识地以为，他只是在絮絮叨叨着自己普通的事情而已。

只是很普通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问？”

徐吟呆了一下，随后无声低下头。

片刻后，脸上那种干净而大大咧咧地笑容重新挂上了嘴角。

“……没什么。”

楚梓玲也是后来，才从徐吟那些小弟口中知道的。

那天的徐吟，其实是打算跟她告白的。

因为他被西凰州坛主选中，要作为坛主替死邪功的替死对象。

是来告白，也是来告别的。

很多事情，楚梓玲都是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倾听他讲述着自己的事情。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好像又什么都没听进去。

好像又什么都没注意到。

好像在他把自己当成白月光和全世界，小心翼翼注意着自己情绪的时候。

自己，却对他的一切熟视无睹。

“徐吟……”楚梓玲眼眸低垂，手指略微颤抖地拂过他的额头眉角。

“给我一个机会。”

“这一次，让我好好看着你。”

“好吗？”她难过地咬着嘴唇。

徐吟没有回应。

他好像已经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