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色渐起，瘴气弥漫山林的时候，她才睡眼惺忪地张开了眼。
她饿了。
下午吃的那几棵树的果子根本不够她魔力消耗的。
洛德多半已经回圣都了吧。
也不知道那妮子知道自己逃跑会是什么表情。
克雷就这么想着，依在洞口处，透过摇曳的树叉，看向远处的星碎天空。
她在思考自己之后该如何。
圣都目前肯定是不能去的了……
回龙宫……
也只会把事情闹的更大。
要是知道自己性别转变，无法同王女诞下子嗣的话……
那群白眼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自家血脉干涉到王室婚姻中。
到那时候，也不知道莉儿那丫头是否能抗住压力......
圣都不敢回，龙宫不能回。
所以自己到底能去哪呢？
她迷茫地挥挥手，顺手就扯下了洞旁的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
喀嚓。
不远处传来树枝被压碎的脆鸣。
克雷猛地转头，看向右手方的那团黑影，又惊又怒。
“谁？！”
银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发出灼人的光，克雷身形一沉，细白的手指尖锐起来，浮现出片片龙鳞。
“龙？”
黑影一愣，看向克雷那摄人心魄的眸，有些惊讶。
“别激动，龙小姐。”
倩影走出树荫，摘下自己的兜帽，在月光中露出了那副冷峻的俏脸。
“我没有敌意。”
女孩微微躬身。
“有没有敌意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她，哪要还同这位不速之客在这里假惺惺地唇齿交锋，直接一爪下去将她扇飞便是。
但克雷现在体内魔力所剩无几，维持这身龙变就已经快到了极限。
所以，她只能试探着，伸出自己的龙爪，做出一副凶恶模样。
“废话少说，滚出去，否则不怪我不客气了。”
少女不言，只是微微摇晃着身子。
克雷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一双黑眸漆黑入墨，闪烁着无妄的坚定；一袭黑发随风飘扬，荡起无穷的战意。
桃唇微启，少女脸蛋上的冷色未改。
“恕我难以从命了，龙小姐。”
扯下胸前的黑色吊坠，魔力涌动，她的青丝就这么飘扬起来，根根树立着，在克雷阴沉的视线中幻化成株株如根盘绕的毒蛇。
蛇头微微弓起，吐着猩红的信子。
这是即将它发动攻击的前兆。
美杜莎？
克雷皱起眉头，看向她愈发赤红的眼。
龙天生便对大多数蛇类有着压制力。
但美杜莎除外。
这种血脉甚至高贵到不逊色于白龙王族。
绝对石化，无解之毒。
与生俱来的技能便足以让他们昂立于食物链顶峰。
不过......
克雷看向女孩，瞳孔中的惊异之色更甚。
美杜莎从来没有化形的能力，这是龙神带给这族妄图挑战真龙权威而降下的天谴。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有美杜莎的能力，但你，绝不是美杜莎。”
“你不是我的对手，趁早离开这里吧。”
克雷眼睛泛起迷人的白芒，裙摆飞扬着，露出裙下绷直的修长双腿。
她要出手了。
“我做事，从不顺着任何人的心意，特别是敌人。”
嘴角溢起疯狂的笑，红色的丝线就这么从她的脸庞蔓延至手掌，随着少女紧攥着的坠花的光芒闪烁着，如同呼吸一般。
吸血？这是黑魔法道具？
她是黑龙国人？
克雷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轻叹一声，她脚步一沉，在石壁上踩出浅浅的印，身形便借力爆射而出。
直指敌人眼眸。
嘶！
蛇发涌起，卷携着少女的身子，如同海浪般翻滚起来，空中的赤瞳带着红色的尾光，直直地射向克雷的右臂。
石化！
黑色的石纹跗骨而上，迅速地麻痹着克雷的神经。
但她不准备退却。
使用石化之眼后的美杜莎正是虚弱之时。
身经百战的克雷没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左手虚弓成拳，带着凌厉的拳风，在女孩惊惧的视线中，就这么狠狠地撞上她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
给我死！
一拳得手，但看似娇柔的少女没有同克雷想象的那般碎成血雨。
身形在土壤上擦出赤红的痕迹，女孩在半空中翻滚着，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打进树林内，惊起一阵季鸟。
多年的战斗经验提醒着克雷，敌人未死。
但右臂的石纹已然悄悄地蔓延至肩膀，体内魔力空虚。
她没有补刀的机会了。
克雷只能皱起眉头，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右臂扯下。
随手将残臂丢在地上，克雷蹒跚着迈开了腿，神色淡漠。
不过就算她不补刀，敌人也必死无疑。
胸骨断裂，大出血，加上夜晚的瘴气。
克雷不信昏迷的她能活下来。
她咳嗽了几声，隐下手掌内的血丝，正欲转身离开，脚下却传来一阵异物感。
是少女攥着的那枚印花坠链。
花坠入手，没有想象中的冰凉感，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温热。
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克雷看着链条上繁密的魔纹，心头一动，一个词语隐约浮现。
黑暗魔具。
一种借由持有者灌注的黑暗魔力和血液，可以返还数倍于己身的强大器皿。
本质上就是一个魔力放大器。
但这玩意可不便宜，而且在各大拍卖行内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看来这女孩的身份不简单啊。
她回望了一眼残破战场深处，眉头轻挑。
不过......
克雷不要脸地将这玩意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它现在是我的了。
就算是你打伤我的医疗费用吧。
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正当的理由，克雷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脚掌微微蹬地，正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阵细微的树叶晃动声。
“不...不许走。”
满是血痕的女孩踉跄着，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克雷脖子上挂着的战利品。
“把……把它还给我。”
语气愈发微弱起来，她眯起眼睛，迈开一步，却又失去平衡，软倒在树旁。
“还给我。”
“给我个理由。”
克雷就这样淡漠地立在她面前，脚背沾上她滴落的赤暖血液。
“那……那是我母亲……”
“答错了。
克雷笑吟吟地攥起拳头。
“我问的是不杀你的理由。”
手臂上的龙鳞根根立起，颤栗着，溢出恐怖的血色纹路。
少女神色朦胧，只看得克雷的长发在月色下飘荡，泛着光碎的拳印带着冰冷的月光。
就这么打在自己破碎不堪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