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不争气的,好吃懒惰,旧习难改。

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其实世间大部分的人也和水一样,虽然有着想向上的心,但实际上就是在一步步跌落,越活越平凡。

至少余清是这么认为的。

坏女人正牵着他的胳膊向山顶的庭院走去。

这一定是故意的,浮云梦没有直接带他飞上去,而是伴着小石栈道,一路介绍着山间的景色。

“这是洛阳花,每年五月才开,我研究了些时日才让它在秋日绽放。”

“还有这个,这是月月红,结花容易,只是山体直立,总是容易把花瓣吹散。”

“那边的是天香,若不是风太大,花香还能留更久的。”

这女人孜孜不倦的说着,像是领着伴侣游园般惬意,一袭蓝衣在花丛间穿梭,让人流连忘返。

最重要的不是她指尖外的各色花草,而是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抬眉蹙头,还有她沁人心脾的香气。

余清承认,他就是自己眼中的大部分如水般的庸人,放任自流,只会依着惯性越活越挫。

眼前的浮云梦是他上一世梦寐以求的模样,不再执迷于修炼,不再板着冰冷的眼眸,而是像个寻常人家的女孩一样附庸风雅,诗词歌赋。

他也要承认,他一直不喜欢仙途的无情,大道的渺茫,他希望眼中的女孩活的世俗一些,而不是空中楼阁般不可亵玩。

他必须承认,眼前的浮云梦是如此的动人,哪怕是重活一世,她的身姿仍然可以深深的烙在他的心底,无法挥散。

他恨这女人,可恨不代表不爱。

这就好像爱吃杏子的人遇到一筐杏子,其中一两颗的苦涩并不会改变他的爱好,下次遇到杏子,他还是愿意吃,还是愿意伸手去摘。

可这样的比喻终究不恰当,杏子没熟不过是涩一涩舌尖,人看错了足以辜负一生。

如何才能不重复犯错呢?

那就只能把受过的伤一次次体会,让痛时刻保持在心间,这样才算清醒。

记住杏子的苦涩,也许下次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大口了。

攥紧背在身后的手,直到掌心被指甲抠出血痕,余清才肯开口,“大长老,这次上山不是要指点修行吗?”

浮云梦的身影一顿,看着眼前的花花草草沉默了片刻,才甩着袖子问道:“你不喜欢?”

“长老的庭院堪称绝美,但弟子这次来只是接受修行上的指导。”

三句不离修行,浮云梦余光撇着站在花海外的少年,明明他就站在那里,却总觉得他像是幻影,无法触摸。

无法触摸到他的心。

咬着嘴唇,她有些不甘,在万人敬仰的修行途中,无论世人眼中多么难以克服的苦难她都能轻易化解,无论多么难以练就的功法她都可以轻易掌握。

困难,好像生下来就与她处在两端。

可遇到小清后,无论做什么她只觉得处处碰壁。

精心布置的花海,费力打扮的妆容,还有努力表现的热情,付出这么多,她只想博得小清的笑脸,哪怕一个沉醉的眼神也好。

就是这样简单的请求,却怎样都得不到回应。

她有些倦了,有些疲惫,自从融合了忠一道心,她在小清事情上的耐心总是很少,如今已经见底。

对了,一定是小清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毕竟两人还不熟,一个外门弟子对大长老有想法这种事怎么能摆在明面上。

我要鼓励他,我要帮助他放下芥蒂。

几步跨到余清面前,紧紧拉起他的双手,将脸贴到他的面前,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脸上,紧盯着他的双眼,浮云梦的语气开始急促。

“这也是指导的一部分,你要用心感受,不要遮遮掩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责怪你。”

感受着无比熟悉的气息,余清下意识的后退,却被那双冰冷的手死死的攥住,想要逃脱的眼神也被锁定,无处可藏。

明明她的身子冰冷,余清的心跳却剧烈的加速,好像快要蹦出胸膛,血液沸腾,脸颊止不住的红润起来。

在心中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和一条想毒死自己的蛇拥抱,他却仍能动情。

“师......大长老,弟子没有遮掩,弟子只是......”

挣扎着辩解,声音渐渐有气无力起来,余清知道,这样下去,他恐怕又要沦陷......

不行的,不行啊,余清你争点气......

可眼前的温柔,不就是他上一世苦苦哀求十几年的温存吗?

如果代价是性命的话,也不是不可......

算了,我对她又爱又恨,那就顺从本心,一边爱着,一边恨......

“等等,身上这件道袍是你的吗?”

致命的温存突然间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急转直下的冷漠声调。

浮云梦松开余清的手,转而攥起他道袍的领口,仔细嗅着。

“是.....是弟子的。”

没有回过神来,余清还有些心悸,动作呆滞,任由浮云梦抓着,心里还在后悔刚刚自己差点沦陷的软弱。

“你一直穿在身上?”

透过丝丝发尾看向浮云梦的眼睛,那是她从未露出的眼神,余清也摸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下意识的点头。

“嗯。”

只听到轻轻的哼声,浮云梦慌了神,心弦又乱了几根。

是嫉妒吗?还是愤怒?

小清衣服上明明有着其他女人的味道,他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这一世他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也是因为这味道的主人?

有人捷足先登了?

从没设想过这种情景,浮云梦只觉得头晕,想用力抱紧余清将衣服上的那道讨厌气息掩盖。

刚要伸手,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后山禁地,自己冲动后余清留下的厌恶眼神......

“你骗人......”

她小声嘀咕着,声音只能让自己听到。

如果余清已经心有所属的话,她该怎么办?

“大长老?”

余清没有听清,开口发问。

“你说这道袍你一直穿在自己身上?”

看着浮云梦颤抖的眉尖,听着她克制的反问,余清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女人在乎的问题。

这道袍的确借给那狐狸一晚,可接手时他特意确认过,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女人的鼻子都这么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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