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纷纷扬扬的挤满了天空,厚重的云层将星月一同隐去。江春朝看着黑与白在空中综合成了一种古怪的灰色。
这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只有西方泛着些许微弱的光。
……
如意苑附近的一个客栈中,方强推搡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上了楼。那老头是他在附近随手抓来的一个医生,倒也给了些钱,只是完全不够出诊费,于是半绑半请的将他给带了回来。
客栈中,床上躺着一个壮硕的汉子,他已经醒了,躺在床上不是动弹不得,而是整个人徒有人形,身上的精气神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那人的左肩包着厚厚的白布,看上去整个肩膀都要废了一样。
这人正是刘虎。他的肩膀连接手臂的骨节筋膜被江春朝用尖刀彻底破坏,就算能恢复,也提不了重物,更不用说动手了。
但是比整条左臂更严重的是那一口被江春朝打散的气。
老中医切了切脉,随后摇了摇头,说:“这位好汉的胳膊没治了,但这精气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了这一线生机,床上的刘虎瞪大了眼睛……
……
如意苑外,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疯子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墙角,嘴里还念念有词:
“中了!”
“我高兴谁就是谁!”
“……嘿嘿……”
……
等江春朝回到寻春楼的时候,雪已经渐渐的小了,但天上的乌云还是凝而不散。下地之后,地上的积雪已经能埋到小腿了……
呼出一口白气,江春朝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迅速钻进了寻春楼。
……
“早知道江姑娘要回来。”妈妈桑玉梅亲自等在门口,笑着说:“少东家在厢房等着姑娘呢,说姑娘来了先带您去暖暖身子。”
“不用。”江春朝摆了摆手。
寻春楼内的气温比外面高好多,穿着这一身衣服,居然还热了起来。江春朝将大氅解下来,玉梅赶紧接了过去。
“直接带我过去就好,刚好我也有事要和王宸说一说。”
说完,江春朝道了声谢,便跟着玉梅去了一楼的厢房。
王宸此时正围着炉火,灯光和火光一同照着他的脸,俊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见江春朝回来了这位寻春楼的少东家主动起身相迎:“江先生,请坐。”
……
厢房内,两人对坐谈话,门外,玉梅手里捧着大氅随时候着。
这一次,居然连玉梅都没能进去听。
江春朝和王宸的谈话时间不长,随后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秘密的协议。
第二天,江春朝起了个大早,赶赴知府衙门。一架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她。
随后,宫中秘藏的琉璃被送到了祈平府的小道消息便随着众人扫雪的闲聊,通过一张张嘴在祈平府的大街小巷中传了开来。
“据说是陛下在南征北战的时候,从中原各地搜集而来的!”
“瞎说,还有好多是楚王殿下找来的……”
“听说是国库空虚,唉,之前乱太久了,这才安定下来几年啊!”
……
随着这些小道消息,王家、黄家的人也坐不住了。
比黄金还贵的琉璃居然会在祈平府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至于动机他们也都有想过,无非是皇帝偏袒妹妹,这次来是为了给妹夫安排个功绩。
这也更让众人确信了新任知府李孝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
而唯一名誉受损的李孝文则毫不在乎的坐在知府衙门的后衙,在和对面的江春朝对弈。而李相逢吃准了这几天江春朝肯定会来,也死缠在知府衙门,就要找江春朝。让李孝文十分头大但又无可奈何。和祈平公主商量,更商量不出什么来,她除了管着不让李相逢随意外出,别的事情就只会扔给他来,一整个就是摆烂的态度。
反正不管女儿什么样子,只要大周不倒台,李相逢自己稳着点不被什么人暗杀了,随便怎么着都行。怎么开心怎么来。这天下还真是她舅舅家的,所有人都得惯着她。
于是乎李相逢就死缠在李孝文身后,李孝文和江春朝在那边下棋,她就在旁边练字装淑女。两人谈笑,她就跟在江春朝身后,帮着腔呛李孝文。
只有两人谈正事的时候,她才会正经的坐在一旁,听江春朝说话。
于是今天李孝文拉着江春朝说了不少正事。
比如去金佛寺办法会如何优于在公主府后花园办法会,比如竞价的规矩,比如这一批佛像除了宰那些世家,还要怎么宰和尚们……
两人说正事的时候,在李孝文不断咽口水示意口渴之后,江春朝终于心领神会,她看了看李相逢,说:“相逢,哥哥渴了,麻烦你去端杯茶来。”
李相逢“哦”了一声,高高兴兴的站起身,“嘎吱嘎吱”的踩着雪端茶去了。
李孝文目送着她消失在视线之外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公子。”李孝文说:“李某这里有一桩私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说了。”江春朝苦笑道:“有关小县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她还小,讲道理又担心讲不明白。以后在下过来的时候,请大人提前将小县主带回府上。”
“非也。”李孝文摇了摇头,说:“相逢对你的态度我想你也知晓,这件事本身本官是不反对的。”
江春朝挑了挑眉,李孝文这句话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大人的意思是?”
“江公子对救你的那位姑娘么看?”李孝文问道。
……
“自然是当恩人看待,只不过我们年龄相仿,我也曾几次救她,倒是更像知己。”江春朝沉吟了一下说。
“若那姑娘让你给她赎身呢?”话已经说开了,李晓文倒也不再藏着掖着。
“这种事情不必说,在下找到大人,请大人帮在下重办户籍,便是为了赎那姑娘出籍。”江春朝抱了抱拳,说:“倒是在下不识抬举,辜负了大人的一番美意。”
“但是大人,或许小县主对在下并非爱慕,只是出于对安全感的追求呢?”江春朝说道:“小县主年纪尚小,经过绑架刺杀后又缺乏安全感,或许是因为两次都是在下出手相救的缘故吧。”
如果可以的话,江春朝真的很想把自己的真实性别报出来。这样还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居然还会被怀疑……
看着江春朝恳切的样子,李孝文便也不再说话。这时候,李相逢端着茶水过来了。
一壶茶,一个茶杯。
“江公子,茶来了,请用。”
李相逢端正的将托盘摆在了江春朝的面前,就在她要帮江春朝斟茶的时候,李孝文黑着脸发出疑问:
“为何只有一个杯子,没有为父的吗?”
“哦,这个啊。”李相逢抬头看了一眼李孝文,继续给江春朝斟茶,一边说:“父亲大人刚刚又没有说口渴,再说了江公子对这里不熟悉,我担心他迷路。父亲在这里呆了好久,总不至于迷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