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霓虹灯,车辆飞驰,灯红酒绿下的人群汇流,这座城市在呼吸。
焦虑的心预兆着什么东西即将到来,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将这些天涌来的事件汇聚一起,这些漩涡试图将他卷入其中。
有人来了。
那是一阵伴随着有规律的沉稳脚步声,说明来者极具修养。
那人逐渐靠近,安染没有回过头。
他伸出手了,那人递过来了一个空杯子,待接过后为其缓缓倒上红酒,眼睛始终注视远方。
今晚的风不很大,吹着安染那件只系一颗扣子的风衣摇摆,他向前方举杯,一饮而尽。
身后站着的正是司机老张,稳重的老人一言不发,拖着银盘挺得笔直。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当安染感到焦虑以及不爽时,就会来到一处很高的天台喝酒,这种习惯持续了五年。
老张曾为许多政要服务过,他退役于特兵陆战队,为皇家举过旗,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和人都见过,直到遇见了安家夫妇。
为安家服务三十多年,他深知这个家族的人全是怪胎。
不仅是直系,连旁系的安氏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老张啊,你好奇我为什么总喜欢来天台吗?”安染打破了沉默,冷冷地问。
“少爷您遇到了心烦的事情。”
安染沉默了一会:
“我高兴的时候也会来天台,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找谁来分享这份喜悦,我是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是。”老张知道不能对安染阿谀奉承。
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听不得假话,听不得赞扬的好话,但老张知道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其实更想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安染高兴过。
其实有很多人在背地里评价安染为孤独的怪物,他有钱,且是最年轻的殿堂执行官,本该风华正茂,却因为脾气和性格的古怪没有人愿意靠近。
他没有哥们,没有什么朋友。
小时候的发小在之后也没有来往。
他本该有许多锦上添花的身份,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着。
安家夫妇夜曾找心理医生开导过他,但没有任何效果。
只有在这五年里陪伴他在天台喝酒的老张知道些隐情。
安少爷很痛,可太痛了。
他似乎被痛苦所折磨,因此他常年阴郁,眼神森冷阴霾。
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在电影漫画里妥妥一个负面角色,堪比大反派。
还是不一般的反派。
老张曾在安家夫妇面前,极其委婉的告诉了他们少爷的症状,之后安染就被送进了一个黑心疗养机构,被电了一个月。
之所以只有一个月是因为安染杀了回来,据调查那个黑心疗养机构其实是个贩毒集团。
可老张知道那个机构是安氏集团的资产之一。
对安家夫妇的手段感到震撼后,开始同情起了安染,并且认为他的痛苦就来源于这个家族。
这么想着,他走到安染面前,两人并肩。
安染愣了下,这种举动意味着老张接下来要以朋友的身份说话,而并非专职司机。
“你在烦恼什么事呢?有些事如果不说出来,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了愿心结。”
老张听起来似乎是个过来人,安染无奈地摇头。
“说出来却无法解决,那为什么还要让更多的人一起烦恼?”
“藏在心中一辈子就算不让人知道,也很难受啊。”
老张也为自己带了个玻璃杯,盘腿而坐,将银盘放在地上,眺望象征繁荣的斑斓。
他隐约察觉到安染心中的秘密很复杂,倒上红酒后轻抿一口。
安染坐在了天台边缘,看着手腕上的吞噬武手环。
“那就难受吧,也至少比失去了一切要好。”
“看来少爷您的心结一时半会解不开了,不过……在这种时代,满足现状就足够了吧,我们只需要回忆过去,关注现在,很少有人会思考未来。未来会有什么谁也说不定,现实不仅会跟你开玩笑,还会在你绝望时给你两拳,知道坦安尼亚家族吗?”
“听说过。”安染点头。
他偶然读过一本杂志周刊,其中就出现过坦安尼亚,类似于一个执行官家族,却不是执行官。
里面家族的成员都拥有吞噬武,除了第三区外,其他联邦区地方宪法对于吞噬武的管控并不严格。
因为第三区是安稳的地方,其余大区的异种实际上并不安分。
坦安尼亚家族是最大的吞噬武制造商,且掌握了对策局吞噬武制造的核心技术。
而这项技术似乎还是……
安氏夫妇送过去的。
安氏集团很大,大到连安染都不清楚其主产业究竟是干什么,遍布世界各地,连南极科考站以及火箭卫星都有过投资,他最清楚的就是贩毒,走私枪械以及暗杀买卖。
活脱脱一个黑手党。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经手安氏集团,全由旗下的子公司经办,并且以上供的方式上交七成利益。
安染并不在乎自己家族做什么样的买卖,谁都知道他从来不在乎家族的名誉,就像从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我们在第一区享受了一个宴会,主角正是那个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也就是那独生女。”
老张并未说独生女的名字,拿出了根雪茄递给安染。
“我不抽。”安染摆手拒绝,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沉香。
这款女士香烟在以前很出名,价格偏贵,很少抽烟的安染也对此有所了解。
这包沉香只剩下了几根,想来是安欣将风衣送给自己时,忘记拿出来了。
安染记得姐姐喜欢抽烟,但她绝对不会在对策局抽,往往是回家时坐在沙发上抽。
老张也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傻乎乎的去问少爷怎么抽这样的烟,递过去了打火机。
吸了口雪茄,老张继续说:
“真是造化弄人,本来宴会是为了庆祝那个独生女成年,接过却看了一场狗血的电影。”
“你们看了电影?”
“不是不是,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像是电影,那个独生女被爆出来是个异种诶,还不是爹妈亲生的。”
老张抽了抽鼻子。
“你说还有比这更惨的吗?那个女孩没有反抗,她只是蹲在角落一直在哭,哭了很久很久……”
冷风吹得安染一个机灵,他从醉意里清醒了过来,尽可能的遥望到更远的地方。